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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佳医似佳人》第九章

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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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佳医似佳人》第九章   《佳医似佳人》第九章 Empty周五 二月 06, 2009 4:10 pm

伐柯伐柯,其则不远。


三日后。
未央宫金马门石渠署。
署内很安静,只有四、五张书案摆在那里。由于一些文人经常跪坐在这里著书立说,所以朱色的地板已经有些磨旧。朝晨的阳光很通透,古朴的木窗半敞着,春风和煦。
易子遥站在窗楹边。
署外渐渐传来哄乱的嘈杂声,不少官员在金马门前进进出出,他的表情有些黯淡,微风轻轻吹进来,拂起了他垂着的袖摆。旋久,他的视线慢慢地从窗外又回到了书案上的那卷竹简。
医士争选。
今岁的廷测终于要开始了,且命题就在那片竹简之上。由于皇上的任命,廷测需要由他亲自主持,这次的所有命题也是在经他翻查了多方医案后才选定下的,后而又经过了诸多医官共同商讨,医术性和严谨性都很强,应该说,这是一份很符合医者的测题。
易子遥看着那卷竹简,冰宁的眼底不自觉地有些飘忽起来。那晚的杉树之下,至少使他明白了失忆后的她已经没有了作为医者那关键的“至要”——仁心。不管这其中到底是何原由,她都已经不适合行医了。但是那夜,就在他以为她会静默孤寂地走进正屋之时,她却突然回身问了他一句话——
“……你应该是很不希望我再次出现在你的生活中吧?”
她没有等着他的回答,就仿佛她已经独自做了结论,也仿佛那根本就不是一句问话……
这三日,由于争选的临近,他一直住在了太医署,听静笙说,她几乎是日日都要出去很久,婧儿想要同去,她却硬是让婧儿留在了府中认真地准备待考。她去了哪里,没人知晓;她在外面做了些什么,也没人知晓。
难道……
竟真的让他言重,她只是为了落选而来?!易子遥冰冷地笑笑,神情又突然变得有些自嘲。他在干什么,难道此时还在为她担心吗?该说的,他不是早就说过了,那么他就已经仁至义尽了。更何况,他不是也的确不希望再与她有任何交集吗?!
漠然地将半敞的木窗掩上,他走回了书案前,展开竹简,开始做廷测前最后的校检。少顷,静笙从外面走了进来,本来是想要禀告一下金马门外的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且那些“重要”的蛇们也平安地从太医署运了来,而作为这次廷测之所的北阙外也被打理得井然有序了。但是,当他看到易子遥那如此萧然冷寂的背影时,他没有再走上前去,心念着反正一切也都很顺利,就又悄悄地退了出来。
辰时三刻。
寂静的石渠署内,易子遥直起了身,沉默地收叠起竹简,然后神色清冷地走了出去。署院内的大门开敞着,但却已经没有任何人在院内走动了,他微微上前走了两步,终于还是停了下来,目光缓缓地望向了署院外。
万木吐翠的直城门大街。
宫墙高筑的金马门旁民众熙熙攘攘。
晨光绚丽。
清风徐来。
太医署与御医署的部分医官们站在宫门旁,正在一一核对前来参加争选的各路医学之士。
人头攒动。
人声鼎沸。
医者们兴奋地聚集在一起,有的相互之间还纷纷地抱拳问好,就如同过节一样,甚至还有一些朝中官员也混在了其中,和某些医者寒暄问好。许多要进宫的马车见此状况,也不得不纷纷掉转方向去改走其它宫门……
易子遥远远地立于喧嚷之外,阳光依然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一丝暖意,医者们还在缓缓地向宫门前涌动着,他漠然地望着他们,目光不加停留地在这些人中扫过。
最终——
他看到了她。
握着竹简的手指不经意地微微颤动了一下,春风拂过了他的眉宇,易子遥的眼眸中出现了一种深沉的颜色。
高远的天空只有一丝淡淡的白云飘浮。
空气中充满了烟雨的味道。
她静静地站在人群之后,身上的淡色曲裾如同天上的云絮般环绕着她,衬着街路两旁绿色的浓荫,就像是碧波荡漾中的白莲,皎洁素雅,光彩照人。婧儿在她的身侧时不时地说着什么,她偶尔会微微一笑,偶尔又会默默出神。
川流的人群中。
不知是何人忽然在这时轻喊了一声,“有女子……”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一瞬间,几乎是所有的医者都朝着她和婧儿的方向望了过去。
她的神情依然平静,面对着所有医者的惊诧、不屑、嘲讽、置疑,她竟没有一丝波动,沉静得就仿佛是朝晨的薄雾,朦朦胧胧,飘忽不定,但又令人捉摸不透。
婧儿亦吃惊地望着她,眼中闪现出了太多的不解……
人群依然平稳而有序地向着宫门的方向涌动。
易子遥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他低下头,再次望向了自己手中的那卷竹简,一股异样的情绪开始在心底蔓延。既然她想要落选,那又何苦要来?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啊,面对众多医者的集体轻蔑,她视若无睹,甚至还隐约有股淡淡的凌傲,这完全是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态啊。难道是原先的他想错了吗?
她不想落选?!
可是……
忽然,那晚杉树之下她对他讲的那最后一句话又再一次地回闪在了易子遥的脑海里……
仿佛被闪电击中!
易子遥猛地一震,背脊刹那间僵硬了,全身的血液仿佛也在刹那间停止了流动!
世界在那一刻,在他的眼前静止了……

金马门旁。
阳光明亮地射出了万道金光。
静笙远远地看到子遥怔怔地站在石渠署内半晌都没有动一下,他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后,就向着署内走去了。可是,他才刚走到门口,身子都还没有站稳,子遥就突然一个箭步地冲了过来!
他惊诧地看着他:
“子遥你……”
“静笙,我现在有急事!这个……”
易子遥匆忙地打断了他,然后看了看手中的竹简,还是塞到了静笙的手中,“……这个你帮我拿好!”
静笙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喊道:“还有半个时辰廷测就要开始了,你有何急事非要急着现在办啊?”
“总之,你帮我拿好就是了!”
易子遥一边说,一边招来了刚好路过的小吏要他备马,然后,他又想了想,沉声对静笙说道:
“如果我万一没有在廷测之前赶回来,你就替我好了!”
什么——?!
静笙惊得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他想要伸手拉住那个马上就要消失的身影!
但是,他还是错过了!

“喂——!你这是急着去哪啊——?”
静笙惊慌地转过身,大声地喊道。
风,从署门外吹了进来……
易子遥头也没回地冷冷丢下了两个字:
“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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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佳医似佳人》第九章   《佳医似佳人》第九章 Empty周五 二月 06, 2009 4:11 pm

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


金马门旁的北阙外西隅。
绿草茵茵。
稳如山岭的北阙榭台,高耸而逶迤。北阙,位于未央宫北门旁,又称元武阙。元武乃四象之一,又作玄武。阙下绿茵,铺青迭翠,平坦如水。一张张的草纹书案置于其间,外围四周的杨柳纤细柔长,迎着微风婆娑起舞,临近它的几张书案时不时地被柳枝轻轻扫过,别增了一丝田园之气。
各路医学之士通过金马门旁的斟对后就陆续来到这里一一入位。由于上岁的争选朝廷最终只选录了一名医士,所以今岁参加争选的人数便盛况空前,乃历届之最,因此才选取了殿外廷测,且今举的廷测还特地招选了女子一同应考,这乃是自医士争选开考以来就从没有过的事情。
女子嘛,怎可抛头露面与男子相提并论?!
因此,大部分医学之士对此举甚是不满和抱怨,于是乎,自争考以来此话题就倍受民间关注,当然也就自是成为了今岁最引人争议的话题之一了!不过,这既然是朝廷决定的,医士们也只能暂且认同,但内心里的不满却依然还是不能抑制。于是,众多医士们或轻蔑或质疑或不忿的眼神纷纷向任芯和唐婧这边沓来。

任芯跪坐在外围最后面的一张书案前,嫩绿悠长的柳枝随风飘荡在她的身侧,唐婧跪坐在她的前面,面对着其他全部都是男子的医士们,同样露出了不忿的神情。
廷测还没有开始,一些医官们还在忙前忙后,做着最后的准备。唐婧从前面回过头来,对任芯信誓旦旦地小声说道:
“姁儿,咱们这次一定要通过争选,好让这些医士们也知道女子的医术同样是出色的!”干什么对她们一副鄙夷的神情,女子就不可成为官医吗?!
任芯望着身旁杨柳枝上的点点鹅黄,微微淡笑:
“你是出色的吗?”
“……?”
“如果你是出色的,又何必去在意他人呢;如果你不出色,就更不必去在意他人了。”
唐婧顿住,古怪地盯着她:
“姁儿,你……”
此时,她终于确定了眼前的这个人是在冷淡她,方才在金马门前她就对自己带答不理的,不管自己说什么,她最多只是笑笑而已。再联想到这几日以来,唐婧便更加坚信了这一点。三日了,她们就一直处在了这种状态,她真的是完全不能理解姁儿,而且她也完全找不出可以缓解这种氛围的办法。
自从那晚姁儿醉过之后,她们几乎就不曾正常地说过话,她火也火过,软也软过,可就是换不回对方的热情。更糟糕的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招惹了她,而且不知为何姁儿每日都要出去很久,她想同去,可姁儿就是不让她同行,且回来后也只是独自回到房内休憩,她主动上前攀谈,却也总是被她冷冷地搪回来,就像现在一样,她几乎就是莫名其妙地被姁儿讨厌了。开始,她以为是与子遥的重逢才导致了姁儿的反常,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那样了,但到底又是怎样,她竟又说不清楚。
“姁儿,我感觉你好像离我越来越远了。”
宛如叹息的声音悠悠飘来,任芯慢慢地回转视线,看到唐婧正忧伤地凝视着她,眼眸里有着明显的恻然,她的心闷闷地揪痛了起来。想脱离开每个关心“她”的人,想要他们能在以后没“她”的日子里少些怀念,所以她只能漠视每一个人,可是婧儿似乎太执著,或许她永远都不可能淡化掉那份义姁与婧儿之间的感情了吧。
“你在乱想什么,我不就坐在你的后面吗?”
任芯的语气还是在无形中慢慢缓和了下来,她微微地笑着说道。
“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
唐婧低下头。
任芯看着她。
“姁儿,你这几日……”

“啊——!”
“啊————!”
威严庄重的金马门旁,铺茵迭翠的北阙外,一张张的草纹书案前,杨柳迎风吹拂着,而人们却突然无比痴狂地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瞬间,几乎是所有的医官、官吏、医士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叹地望着同一个方向!
突如其来的骚动打断了唐婧后面的话!
诧异中,她抬起头来,顺着众人的目光向任芯的身后望去。
任芯看着她,却发现唐婧的身体猛地一僵,直直地就站了起来,甚至连嘴巴都渐渐地咧大张圆了。她微微蹙眉,正打算回身看个究竟时,却不料人们的目光好像飞箭般又不约而同地回射到了她的身上,最后定住!
仿佛有魔法一般——
整个天地间忽然就又安静了下来——
静得——
只有风吹柳动,只有风清影摇……
“你……”
唐婧眉目撩起,眼睛睁得大大的,怔怔地指着任芯的身后,“……是你?!”

北阙下。
一些医吏刚刚把用以计时的沙漏铜鼎抬到了最前方彩漆屏风的一侧,就被一股不寻常的气氛笼罩了。
“发生什么了?”
一名医吏不解地回身望去,方才还异常嘈杂,怎么忽然间就静得连风声都轻了呢,而且人们全部都定定地望着同一个方向,神情与眉宇间似乎还闪现着一股“坐看好戏”的意味。

彩漆屏风的另一侧。
一个三尺见方的铁笼旁,静笙放下遮在笼子上的丝绒绸缎,也不解地回身朝后方看了去。铁笼内的毒蛇们时不时地传出“咝咝”的身体摩擦声,静笙本还以为是子遥赶了回来,可等他看清了眼前的状况后,一颗悬着的心就更加不能安稳了。
是他——王清夜!!!

安静的人群中,阳光淡淡地耀着白光,四周的垂柳有如烟雾,王清夜笔直地站在了任芯的面前,暗如夜空的黑眸深邃迫人。他低头看着她,束发的梨花丝带轻轻地飘扬身后。
周围的医士们暗自兴奋地注视着他们。上岁的“素问”事件可说是轰动一时,就是现下也依然是医者们谈资不断的话题。“素问”事件成就了两个人,那就是眼前的这名女子——义姁,和现下太医署的太医丞——易子遥。
《黄帝内经》是医者必读之书,“素问”便是其中的重要内容之一,会背并不难,但想要融会贯通却并不是所有医者都能做到的,毕竟此书不仅涉及阴阳五行之说,且还涉及到了纷繁的诊法和灸术等。原本那次的“素问”答录,只不过就是作为上岁医士争选前的一个调剂,不仅平民百姓可前来参看,就是民间医者亦可前来参加,目的不过就是为了能够让民众多些医术学识罢了。
可是,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答录的结果竟然是让两名当时并不在医士争选之列的人夺得了头筹,而且那时最被人们认为是有望问鼎“医榜”首位的御医署医令之子王清夜也在其中,所有人都惊讶了!按理说,凡是被举荐在案的医者都乃是医学卓越之士,就算不乏有能人隐于市井,但那王清夜乃医学世家,且听说此人自幼就精通《伏羲八卦》和《神农百草经》,八岁时亦贯通《黄帝内经》,不说是医学神童也可说是无几人能及了,但是一切却被那日突然闯入的二人打乱了。
易子遥的医术如何?
他们甚至是现在都没能弄清当时的他是在何种情况下胜出的,整个过程易子遥不过就只说了一句话而已,却就已令当时的王清夜乍然惊叹!后来,就是眼前的这名女子在与医者问辩“脉要精微论”中出色的胜出了。有人说,是当时的王清夜先被易子遥的话震惊到,所以才没能聚集心力答录下面的题测。但也有人说,这名女子确有精湛的医术经论,胜出乃是必然。
或许是答录的结果亦出乎了朝廷的预料,所以朝廷当时立即就派出官医多方查寻这不在争选之列的二人。后来据听说易子遥多次谢绝了朝廷的请贤,而那王清夜却也匪夷所思地退出了当时的争选!
就在他们还暗自庆幸从此少了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之时,却岂料那易子遥又诡异地出现在了争选的名册里,而且最让他们想不到的是争选的结果竟然是他们全部都被朝廷淘汰掉了。不管这个结果是否公平,作为医者的他们也都无疑地颜面尽失,所以今岁他们一定要出人头地,好一洗前耻、展平生之抱负。
可是——
今岁的争选怎料那王清夜又再复入选?!
要知道,凡是在医士争选之列的人都是不能自行退出的,否则就会被认为是藐视朝廷,小则发配,大则便有杀头之危。上岁那王清夜能够安然无恙地退出争选就可谓是天幸,而今岁想再次参选无疑是比“登天”还难,可是奇迹却总是一再地出现,且朝廷还特在今岁“前无古人”的征选了女子入诏,而那入选者又恰恰是与当时的“素问”事件有密切关联之人。王清夜也就算了,毕竟其父的权势摆在那里,不然又何以保得他上岁的周全。
然而,这女子……
医士们鄙厌地看向柳荫下的任芯,嘴角扯出讥笑。他们倒是想看看这“冤家”见面,将会上演怎样的好戏?要是这二人能在此廷测前的关键之际又因为什么意外事件而退出争选的话,那倒是最好不过了,上岁之噩梦他们也自是不想再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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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无情双燕子,舞东风。


北阙下,寂静无声。
阳光依旧很淡,风儿依旧很轻。

“你……你……不是那日……”
唐婧紧紧地盯着王清夜,脸色一时发白,一时发红,心中有一个朦胧的答案在涌动,难道他就是……
王清夜缓缓地将视线从任芯身上移开,看向她,微微的笑容中不无嘲讽:
“婧儿姑娘怎会如此惊讶,你不是应该最熟知在下的吗,记得那日我出现在太和村时,你可……是……”
最后故意拉长的音调让唐婧顿时无地自容地羞愧起来,她几乎是没有喘息就连忙语无伦次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我……那是……”
王清夜低头看着她,笑容依然很轻。
“我那是……”
唐婧急促地喘着气,心脏“砰砰”地乱跳起来,眼角的余光也依稀是看到任芯那注视着她的目光,冰冷的目光。
完了,她解释不清了。
没错,那日的她的确是和眼前的这个男子演了一出戏给姁儿看,可是她真的不知道他就是王清夜本人啊。以姁儿现在的洞察力,一般的骗术自是行不通的,所以她也只能是出奇制胜。恰巧那时,他就出现了,她觉得此人相貌不俗、风神俊朗,且言谈举止亦有儒家风范,所以就……
可是,她要是知道他就王清夜的话,就算是打死她,她也不会和此人有任何往来的。其实,她是一直想把事情的实情告知姁儿的,可是她觉得姁儿既然已经决定前来争选,岂又料到了她的骗局,就算是这一点没有详尽,也不会有何问题了,因为她已经牢牢地认定他不过就是一个路人罢了。
唐婧无比地后悔,额头上冒出了隐隐的虚汗。
天哪,王清夜怎会出现在太和村的?!现在她和姁儿的关系已经无比僵持了,这下可是真真地要更加恶劣了!

柳荫下。
任芯冰冷地站在他们的中间,微微冷笑。
“原来真是这样。”到底是谁的错呢,虽说如果没有婧儿的那个计谋,她就有可能不会将自己置于现在的境地,但是说到底还是她自己松懈了吧。不来就对了,她不应该在那时觉得是识破了一切而有些洋洋自得的,更或者说,她根本就应该从一开始就彻底地狠下心来远离婧儿的。
唐婧看着气息愈发冰冷的任芯,一阵心颤:
“姁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

“只是想让我来参加争选!”
“……”唐婧沉默地低下头。
“我现在来了,你满意了吗?”任芯的唇边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怎样,是不是还要我高中给你看!”
“姁儿!”
唐婧震惊,“我满意什么?什么叫‘给我看’!”
任芯凝视她:
“我说错了吗?你不是一直这样期待着我吗,期待着我能回到你所认定的‘从前’,所以你不惜玩弄任何阴谋诡计来达到它,不是吗?”
唐婧怔住。
“你的目的不过就是想把我变成你一直认定的那个‘我’,只要能达到它,你什么都可以去做,你的友情真的很伟大,所以我唯一回报你的不就只能是‘高中’医榜了吗。”
唐婧听呆了。
那些话语仿佛比刀子还要锋利,一句一句地刺在了她的心上。
慢慢地。
她的嘴唇颤抖起来,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状,她看向任芯,终于忍无可忍地吼了出来:
“你终于肯把对我的不满说出来了。你不用冷嘲热讽,我知道你讨厌我。是啊,我耍阴谋诡计,我欺骗你,我总是逼着你做一些你不想做的事情。可是,你也不要忘了,你是个医者,你有责任做这一切!”

周围的医士们全都被这意想不到的争执惊呆了,他们一个个无比困惑地看着她们,方才那还想静看“好戏”的心情也已经完全被迷茫取代了。
这是什么状况?
怎么自己人跟自己人吵起来了?而且她们说的话,怎么听不大懂。

唐婧瞪着任芯,怒气填胸:
“我受够你了!你完全不会体谅到他人,你总是以你自己为重心!你不喜欢,就说他人强迫你,只要是你不愿意去做的事情,你就不去做。难道对错之分皆以你为准吗?你有考虑过别人吗,你有考虑过那些被你忽视的人吗,当你放弃他们的时候,他们将会怎样,你也是医者,难道你想不到吗?!”
唐婧气得浑身打颤:
“你凭何总是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你凭借的只不过就是大家对你的关心,因为大家在乎你,所以你才可以‘肆无忌惮’地来伤害我们。好啊,既然你认为提名医榜就是对我的感恩,那你就中给我看!”

静——
古怪的寂静。
阳光在摇曳的柳枝上也仿佛洒下了一片飘忽不定的色彩。
所有的医士们全都屏息地看向了任芯,就好像只要她微微点一下头,今岁的医榜中就自会有她的一席之地了。医士们神色复杂矛盾地等待着,作为争选者他们当然是不希望多一个人来竞争,但现在的事态却又让他们兴奋地想看到这个“赌约”能否实现。

所有人的目光又再一次地聚焦到了任芯的身上——
等待——
所有人屏息地等待着——
等待着这个“赌约”的达成!

四周的空气似乎流动得缓慢起来……
忽然——
“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匆促的声音突兀地从人群外传来,沉闷压抑的气氛被打破了!
众医者蓦然一滞,面面相觑地寻声望去——

静笙快步地从彩漆屏风的一侧赶了过来:
“廷测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双眼在人群中迅速地扫视了一番,却发现此次事端的引发之人王清夜早已不知在何时跪坐回了自己的书案前。静笙恼火地收回目光,望着众医士们温愠道:
“这里是医士争选之地、是廷测之所,而不是市集!现下离巳时开考已经所剩无几了,所以还是请各位做好廷测的最后准备。”
众医士们见此状况,只得怏怏地无奈散去,暗自抱怨。见鬼,眼看就要到关键之际,却硬生生地被人搅扰了。真是的,不就是个太医署的“典领方药”吗,等他们飞黄腾达了,看看是谁更神气!

杨柳枝悠悠地轻拂着地面的绿茵。
医士们陆续地回到了自己的书案前,静笙长长地吁了口大气,秩序终于恢复了。然后,他无力地转过身,看向了树荫下那最让他“头疼”的二人。
“你们在干嘛,是不是还嫌自身不够醒目啊。”早先就已对她们说过无数次了,今岁的争选不同往岁,女子入诏绯议颇多,所以一定要慎言慎行。可结果呢,别人还没怎么样呢,她们自己就先对立起来了。

静静的柳荫。
阳光有如薄雾般轻洒下来。
唐婧丝毫没有理会静笙的话,依然还是一脸积怒地瞪着任芯,仿佛今日不给出一个圆满的答复,她就不肯轻易地善罢甘休。
沁凉的微风中。
安静的阳光下。
任芯静静地站在了她的对面,淡淡的身影朦胧在叶间洒散的阳光里。她沉默地凝视着唐婧,沉默地凝视着一脸为难的静笙,沉默地凝视着那些依然还时不时瞟向她的众医士们。
阳光遮住了她满目的落寞。
一抹寂寞的笑容绽放唇边。
唐婧突然莫名地一窒:
“姁儿……”
任芯缓缓地背转过了身子,声音静如柳荫:
“放心吧,我会交出一份让所有人都满意的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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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到处知何似?恰似飞鸿踏雪泥


未央宫宣室阁外。
长长的九重石阶威严庄重。

殿外。
一个年轻的宫谒正十分为难地看着眼前这个俊雅如清月一般的人。易子遥易大人那是他平时很仰慕的大人之一,他欣赏易大人的为人,也欣赏易大人的医术,虽然平常很少接触,但他却从各处听说过好多关于易大人的事。不仅是他,就是一些宫女也都是暗自很仰慕易大人的,毕竟美如冠玉且又洒脱俊雅的人是不多的。
可是,今日的易大人似乎有别往常!
在他的印象里,易大人是那种太过清冷和孤傲的人,也或许是因为易大人是九卿太常治下太医署的人,所以没有特殊的事宜是从来不会主动进宫的,更别说是主动前来晋见皇上,而且还是在他拒绝之后还要执意面圣!
他真的是很想帮易大人啊,可是韩嫣韩大人已经很明确地交代过了,今日是任何人都不可以打扰皇上的。没办法,圣命难违啊。
年轻的宫谒微躬下身子,再次无奈地对易子遥有礼地回道:
“易大人,真的不能让您进去。皇上近日来被匈奴的事情弄得好几日都没有安稳地休息过了,适才刚刚睡下,所以您现在真的不能进去。”
易子遥僵硬地站在他的面前,听着那一遍又一遍拒绝着他的声音,那声音就仿佛是一道道的“催命符”。
他真的慌乱了。
太阳的倾斜已经告诉他廷测马上就要开始了,而一切也就快要来不及了!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究竟是他疯了,还是她疯了?!为什么失忆后的她竟然是这样地难以掌控?!袖袂下的手指僵硬得有些颤抖,易子遥握紧手指,努力地镇定自己的情绪。对面的人还在滔滔不绝地规劝着他,他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几乎僵凝,而眼底的冰宁也渐渐飘忽起来。

……
“我自认为我的医术还没有能帮到你的地步。”她僵硬的声音中仿佛掺杂了某种逃避。
“这也是你失忆后的想法?!”
他冰冷地反问,眼眸中一片沉黯。
“失忆后……”她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那就算是失忆后吧……”
……
安静的杉树下。
“……你应该是很不希望我再次出现在你的生活中吧?” 她没有等着他的回答,就仿佛她已经独自做了结论,也仿佛那根本就不是一句问话……
……

她想死。
她想死在她最骄傲的医学上。
心脏一阵锐痛,痛得撕心裂肺,痛到快要不能呼吸了,一种说不清的深刻,道不尽的复杂,还有挥不去的沉重全部压了下来,仿佛沉入了千年寒潭,冷到彻骨。她居然想死在他的面前,易子遥的眼底凝固成冰,她在报复他当初的离弃吗?所以——
她才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阳光渐渐变得炙热起来。
阁顶的琉璃瓦染上了一片耀眼的光芒。
年轻的宫谒低着头:
“易大人,您就别再为难小的了,要不您午后再来。”
“……”
没有人回答他。
长时间的沉默令小宫谒有些不解,他偷偷抬起头看了看对面的易子遥,却意外地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如练,小宫谒大惊,连忙走近扶住他:
“易大人,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易子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冰宁的眼底有一丝透明飞闪而过。
小宫谒被这复杂的眼神看呆了,怔在原地。
易子遥突然推开了他,灿烂的阳光在头顶明亮地晃过,银色的衣袍划空轻扬,一声厚重的推门声乍然惊响——
“我会承担一切罪责的,对不起了。”
清冷的声音淹没在了门后。
小宫谒终于反应过来,疯了一样地追喊道:
“易大人!您不能硬闯进去啊——!!!”

医士争选的廷测开始了。
北阙下一片静寂,绿绿的草茵上遍是医士们奋笔疾书的身影。宫内御医署的部分医官也来到了这里,他们一脸的清爽、神采飞扬得如同阳光,站在彩漆屏风的左侧,姿态高傲目空一切。一些参考的医者们在疾书间歇抬首望向他们,一个个露出了无比向往与崇拜的神情。
静笙与太医署的医官则是站在了彩漆屏风的右侧,由于争选的一切事宜都交由了太医署,所以他们几乎已经有月余没能好好休息过了。每个人的脸上或多或少地挂着疲惫与黯淡,甚至还有两名医官站在就睡着了。下面的医士们看到后,不由地发出了低低的嗤笑声。
还真是优与劣的强大对比啊!
任谁见到这副画面而不向往御医署,一边是趾高气扬,一边是灰头土脸,这就是差距。

“静笙,你们太医署的人还真会自我调节啊,竟然都能在这等重要场合打起瞌睡。”
御医署的一名典领方药暗嘲地冲屏风的另一侧低声笑道:
“也难怪你们会有如此散漫的行为,廷测当日居然连廷测主考都不知跑哪儿去了,竟然还要别人替代。真是有医丞如此,手下也便可想而知了。”
一阵轻蔑的嘲笑声。
彩漆屏风的左侧所有御医署的医官都纷纷低笑起来,目光里的戏谑显而易见。
静笙尴尬地站在原地,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今日的廷测还真是让他终生难忘,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地莫名其妙。刚应付完这边,可那边就又冒出个更棘手的。也就在刚才,当所有人看到主持廷测的人是他,而不是子遥的时候,现场几乎失去了控制。想到这里,静笙不禁要感激一下那个御医署的医令之子王清夜了,要不是他当时一语稳四座,恐怕现在自己连站在这里的机会也没有了,看来这狐假虎威也是有效果的。
但是,子遥究竟在搞些什么啊?!
匆匆忙忙地走掉不说,还竟然一去不回?!廷测是何等重要的事情,更何况还是皇上亲定的他为主考,绝对是疯了,大有脑袋不想要的趋势。这些御医署的人是绝对绝对会落井下石的,他们可就是在等着这样的漏洞出现啊。静笙又急又气,可是又不能发作,谁让人家点中了要害,只得忍着。
“虽然早就有耳闻你们太医署做事一贯我行我素,没想到今日还真有幸目睹啊。”依旧是十分戏谑的语调。
静笙忍住怒火,不动声色地回看了对方一眼:
“孔大人今日是来监考的,还是来谈论我们太医署的?”这个孔林祁可谓是现下御医署的红人之一,他深得医令王成徽的器重,所以晋升得十分迅速。而今日能派他为首前来也说明了其地位的高低。静笙还是不想与其发生冲突,他们现在已然处于了弱势,再针锋相对下去也只会是雪上加霜。他现在唯一乞求地就是千万别再出什么乱子了。

萋萋翠草的北阙。
一股翰墨之香悠悠萦绕。
任芯跪坐在书案前,空白的竹简上落下了几枚嫩绿的柳叶。廷测对于她而言,已经形同虚设,至于问的什么,去答什么她根本就不关心。可是,那宣读题测中的最后一题——
“你原何从医,‘医’又谓何解?”
自嘲地笑了笑,真是一个离她好遥远又好贴近的问题。抬头看了看前面的唐婧,春风温暖地吹拂在脸上,仿佛吹散了她眼中的疏离。唐婧跪坐在前面,静静地书写着,好像并没有受到方才与她争执的影响,但脸颊边却还依旧有些涨红。
婧儿多少恨她一点了吧……
任芯回转视线,一抹苦涩的笑意蔓上唇边。
这样就足够了……

“静笙,跪坐在稍前一张书案前的那个女子就是易子遥的同门师妹吗?”
孔林祁望着远处的柳荫下,好似满不经心地随口问道。应该就是前面的那个女子吧,自从廷测开始她就从容自定,笔不离牒;而后面那个虽然被前面影住一些看不清楚,但是她好像总是出神的状况多些,应该是对于有些题测不尚理解,甚而思之出神吧。看来这易子遥的师妹果然像传闻中的那样精通医理,难怪王医令也会要他“特别”留意此人了。
静笙瞟他一眼,其实他知道孔林祁把婧儿与姁儿弄混了,但是他不想与此人多说废话,再说他也没有必要与孔林祁解释。
“孔大人又有何高见?”
他反问道。
孔林祁微微一笑。
“高见不敢,我只是想起了今岁争举的另一个有趣的特色。”他手指轻轻地拍了拍两人中间屏风下的铁笼,“我倒是很想看看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一个女子在面临毒蛇时,会比男子怎样?”
遮在铁笼外的丝绸微微地颤动了两下,笼内立时发出了“嘶嘶”的声音。一些跪坐在前面的医者们隐约听到了些什么,好奇地抬起头,望了望那个从他们一进入这里就早已摆放在前面的一个笼子。因为外面用以很厚质地的丝绸遮住,所以无法看到里面到底是什么,但他们好像总是能依稀感到有一股阴寒的气息从那个笼内散发出来。
静笙见有些医者甚至停下了手中的笔,全都好奇地关注起这个笼子来。他愤怒地瞪了向孔林祁,他是有意的,他们御医署怎会放过任何击败子遥的机会。静笙恨得牙根痒痒,但还是上前了两步,看向下面,清声喊了一声:
“请大家自觉保持秩序,不要做些无谓的事情。”忽然有一种十分不安的感觉,可是子遥为什么现在还不回来?!

金马门外直城门大街。
绿色枝芽冒出新嫩,杏花正悄悄绽放,到处一片春意盎然。由于今日廷测,所以这连通北宫门的直城门大街也显得比往日热闹了许多,就连街路两旁小商贩们的叫卖声也似乎洪亮了多倍。
整条街道一片繁华,人流如潮。
一身锦衣便服的刘彻极好兴致地缓步在石板路上,一脸轻松。
“看来今日出来是对的,果然国有幸事,百姓也乐在其中啊。”他感慨地对身侧的韩嫣说道。
相较刘彻的闲适,韩嫣则明显要显得紧张一些,他们的出现已经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原本他也是不同意此番便服出行的,可是一想到他们好像自从建元三年后就再也没有出游过,所以不免又有些不忍,想想他们当初那策马南山、射猎上林苑的日子还真是有些怀念。现在国之政事全部压了下来,那样的日子也跟着一去不返了。看着刘彻此时那愉悦的笑容,韩嫣也多少觉得这次偷跑出来似乎还是值得的,但是——

“嫣,你快过来看看这个,这茶叶很不错呢。”
一家茶叶铺内,刘彻挥了挥紫绛色的衣袖,手中捧着绿绿的茶叶两眼闪烁着欣喜的光芒,而那副幸福的表情简直可以让你联想到水中活蹦乱跳的小鱼儿。
店老板见来人衣着华贵,连忙出迎招呼:
“公子真是好眼光啊,这可是今岁自益州蜀郡来的最新货了。”
韩嫣按住额头,连忙快步走了过去,把刘彻小心地拉到了店外:
“陛下,您出来前不是说要去看今日的医士廷测吗,所以能不能专心一些。”如果照这种速度下去,恐怕廷测结束了他们也到不了吧。
刘彻仍然有些恋恋不舍地望着那绿绿的茶叶,很是有理地说道:
“朕是说了要去看廷测,可是没说只去看廷测啊。”
“呃……”
韩嫣怔住,忽然有一种受骗上当的感觉。

正在这时——
“让开!让开!!请大家快让开!!!”
一匹足以让所有马商痴迷的绝等骏马,正以离箭的速度狂奔疾来,而轻跨在马背上的却是一个与如此骏马风格不太协调的少年。由于速度过快,所以不是能很清楚的看清容貌,但那双在深色头罩下的晶灿星眸却好像是因为焦急而火亮的惊人。
直城门大街一下子混乱了起来。
少年虽然也明显地减缓了速度,但是在这样喧嚣的街面上还是显得太过“横冲直撞”了,而且马儿似乎也有些受惊的样子。
“让开!快让开啊——!!!”
少年更加地焦急了,街坊上这么多人,要是被马伤着了那可是不得了啊。他想勒紧缰绳以再减缓飞奔的速度,可是那马似乎真的是被惊慌的人们惊到了,不但不听命令,且还有更加嚣张的意思。
少年俊秀的脸颊流下了冷汗。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韩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被惊慌的人群冲到了一边。

喧嚣的街坊,绝尘的良驹,飞驰的速度,民众慌乱着匆匆避让,你推我攘,马蹄声越来越近了,眼看就要伤到人了——
少年绝望地闭上了眼——
民众惊呼地望着马下的人们——

电光石火之际,一条人影闪电般地飞跃到了少年身后!

韩嫣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天哪,是……
刘彻飞身轻跃上了马背,使劲地一拉缰绳,马仰天嘶鸣了一声,终于千钧一发地当场停住。
马下的人们魂外飞天地跑走了。
众人长吁了一口大气,暗自为这个勇敢的男子叫好。
“你没事吧?”刘彻翻身下马,询问马背上的少年,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个娇小的少年能把惊马控制到这种地步,已经算是骑术不错了,又上下地打量了对方一眼,刘彻发现在那头罩下的容貌似乎还很秀丽,虽然汗水和灰尘弄脏了脸颊,但却依然不掩那股秀婉洒脱之气。
少年气息不稳地喘着气,脸色苍白,显然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样子,他怔怔地望着马下这个看起来身份不俗,且容貌足可与他大哥匹敌的美男子。

韩嫣在逐渐恢复平静的人群中跑了过来,忧急如焚地盯着刘彻。
“陛——”他顿住,“下”那个字差点就要因为自己的惊慌脱口而出了,他连忙惶惶改口道,“公子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刘彻对他笑了笑:
“还好。”
韩嫣回过头,怒气冲冲地又瞪向了马背上的少年:
“你是怎生骑马的,如此民众聚集之地你不怕伤了人吗?!”
少年的脸色还依旧有些微微苍白,见又有一名身着贵服的年轻男子赶了来,并还严厉地指责他,也便渐渐地恢复了神志,就当他刚想要下马诚心赔礼道谢时,却突然看到了金马门方向不知是因了何事而混乱成一团!
仿佛是决堤的洪水,人们逃命似的涌跑出来,几乎就要连滚带爬了,依稀的杂乱惨叫声传了过来,断断续续但却有种撕心裂胆的惊悚。
刘彻也似乎听到了远处那不寻常的风声鹤唳,也跟着不明所以地望了过去。
直城门大街再一次地骚动了起来。
远处一些慌张跑来的民众大声地嚷嚷着:
“不好了!今岁的医士争选出事了!!”
“有蛇啊!!有蛇跑出来了!!!”
“有人被蛇咬了!!金马门那边乱成一团了!!!”
“有人被蛇咬死了!有人被毒蛇咬死了!!今岁争选怎会有毒蛇!!!”
“好多的蛇啊!!!”
“快跑啊!救命啊!!!”
……

马背上的少年背脊猛地一僵,他急忙对着刘彻一抱拳:
“方才多谢公子相助,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敢问公子名讳,改日定当登门道谢。”
刘彻的心思早已全然转移了,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应声回道: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那就多谢公子了,后会有期。”
少年轻踢了一下马肚子,向着金马门的方向飞驰而去。

韩嫣不安地走近刘彻身边,低声道:
“陛下,我们……”
刘彻望着四周愈加混乱的民众,眼中的光芒逐渐沉黯了下来:
“走!去北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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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佳医似佳人》第九章   《佳医似佳人》第九章 Empty周五 二月 06, 2009 4:18 pm

东风纵使开新景,也是他人梦里来。


金马门北阙下。
绿绿的草茵一片狼藉,仿佛被***席卷过一样,柳叶到处飘飞,草纹书案、跪垫、竹简、毫笔散乱满地,一块块打翻的墨砚也将草茵浸染得斑驳不堪。医士们疯狂地四处乱撞,哀号声、咒骂声、呼救声,连成一片。
没有人知道事情究竟是怎样发生的。
仿佛灾难就这样从天而降了,医士争选已经彻底失控!
混乱的北阙。
一条条颜色不同、特征各异的毒蛇翻滚着、挤挨着、纠缠着、涌动着盘绕在树上、书案上、狼藉的绿茵上、还有已经仰躺在地奄奄一息的一些医士与医官们的身上,它们同时张着嘴,血红的信子、白森森的毒牙、粉红色的上腭,画面作呕恐怖得让人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一些被刚刚咬伤的医士们还在不停地挣扎嗥叫,他们的手臂、面颊、小腿都有不同程度的漆黑和红肿了,情况同样岌岌可危。
有些医官已经完全不顾他人的死活了,他们只顾着拼命地逃离此地,有的甚至还踩踏在他人的身体上。
整个北阙血光冲天,淡淡的咸腥气味弥漫空中。

北阙下一较高处。
“你拉着我干什么?!”
唐婧的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眼下的情况是何等的危急,身为医者是理应以人的性命为第一的。以为她会怕吗,她可是永远不会临阵退缩的,自从选择从医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发誓以后的一切都要以病患为首了,她不会违背自己的誓言。唐婧瞪向任芯,嘴角勾起了一道轻蔑:
“义姁,你要是怕,你自可以逃开或是找到一个可以避难的地方,但是我不怕,所以你也不用拦着我,因为我永远不会丧失一个医者的操守!”
任芯死死地拉着她的手腕,还是直直地往高处走,仿佛根本就没听到她的话。
“义姁!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逃避吗,你放开我!”
唐婧拼命地挣扎,死活不肯再前进一步,“你快松手!我才不要像你一样失了为医的……”
“闭嘴!”
任芯猛地回过头,冰冷地打断了她。事情再一度超乎了预料,就像有生命一样,她完全不能全局掌控。微微地环视了一下四周,似乎这里是最高点了,应该暂时是安全的,蛇一般是不太会往上坡的路段行进的,但是一切没有绝对,而且这样多的蛇难保不会涌动过来,她看看了下面那惨不忍睹的场面,心里一阵轻颤。她回看向唐婧,声音平静如湖面:
“救人是要讲策略的,你这样莽撞地冲过去,其结果只会是你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策略?”唐婧冷哼一声,奋力地甩开了她的手,“你的策略就是拉着我逃跑吗?!姁儿,现在的你真的是让我觉得很差劲!”
脚步声在耳边响起……
一抹淡绿色的身影从眼前闪了过去……
任芯惊怔地伸手去抓,惊痛的声音终于失了平静:
“婧儿——”

狼藉的绿茵。
失魂落魄的人群。
唐婧没有回头,没有犹豫,她决然地走向了那一片凄惨中。袖袂中的针包已经拿在了手里,真的没有退缩,她的脚步是那样地清晰坚定。任芯的心中苦涩一片,她是很差劲,这一点她一直知道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拾起了失落在不远处、那个一直用来遮掩铁笼的红色丝绸,然后,她快步地追了上去。
既然,这一切都超出了原先的设定;既然,她原本就打算失去性命的;既然,怎么都是要死的……
那么……
她就以此一赌……
可是,老天会赐给她这个转机吗……

金马门内外一片混乱,人们像发了疯一样往外冲,他们眼睛血红地相互推挤、拉扯,生怕晚一步离开这个鬼地方。
嫩绿的柳枝上传来了鸟鹊的聒噪声。
一条条色彩斑斓的毒蛇暂时停下了凶猛地攻击,一个个摇头摆尾地栖息着,但那依然挺起的身子,却告诉人们它们还会随时发起更猛烈的攻击。
唐婧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她从小就在乡村长大,蛇自然是见过不少,现下它们多少平静了些许,所以正是救人的大好时机。但是,草地上那血肉模糊的惨状还是令她惊恐得脸色煞白。

突然,一句略带戏谑的声音悠悠传来:
“你是来发呆的吗,还是你想来给蛇当午膳?”

唐婧“刷”地扭过头!
一片狼藉中,王清夜背对着她,正蹲在一名被蛇咬伤的医官身前从容而有素地包扎和施着针,动作中的娴熟与迅速全然不同于语气中的悠然。
唐婧微微一怔:“你……”在她的印象里,王清夜怎么说也是官宦之子,与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是不同的,可是眼下他却一直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而且还是一直在为受伤的病者医毒。她望着那个忙碌的背影,忽然有一股敬意从心底涌了上来!
可能是觉得身后没了动静,王清夜有些担心地回过身,却因为又一个人的走近而沉默了下来。他突然变得屏息的眼神让唐婧也诧异地转过身望向了身后,瞬时一滞。
“你不是不要来吗?干嘛现在又赶过来?”
她上前一步,大声地责问,心里又惊又喜,可却连正眼都不瞟对方一眼,仿佛一副嫌恶的样子。
一团红乎乎的东西突然罩到了她的头上!
任芯避开王清夜的眼神,看向唐婧,轻叹道:
“把它尽可能地裹在身上吧,虽然我不太清楚同类的气味是否可以减少被攻击的危险,但是穿得稍厚一些还是比较安全的。”
唐婧拿着厚厚的红绸,眼圈有些微红:“你还担心我吗?”
眼睫轻轻地扇动,任芯望着四周地面上有些还在呻吟的人们,半晌才说:
“你不是想要救人吗,如果你伤到了,不是什么都做不成了。”
“只是这样吗……”
任芯看她一眼,最终非所答地沉吟道:
“静笙已经去叫人弄火把来了,估计一会儿就可以赶过来。”只要能先把蛇抑制住,大家才可以彻底地安全。想了想,她又看向了方才王清夜刚刚医治过的病患,果然与预料中的一样,看来只是施以针灸是并不能把毒素全部驱散的。古代不如现代,在这里并没有解毒的血清可以注射,一切除了听天由命,剩下的就只能是靠最原始的抢救办法了。

春风中的恶臭气味越来越重。
王清夜静静地站在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任芯,忽然,他开口问道:
“你有何想法?”他很清楚,以目前的状况只能说是减缓中毒症状的发展速度,其实根本就不可能治愈。可是不知为何,他在她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希望。
任芯回转过身,微微对他一笑:
“很简单。”

很简单……
王清夜凝视着那抹坦然的笑容,刚刚才放松一点的身体顿时僵住!
唐婧迷茫地看着他们:
“到底是怎样啊?”
任芯沉默地走到她的身前,把长长的红绸紧紧地围系在了她的腰下。
唐婧困惑地盯着她。
“婧儿……”任芯看着她的眼睛,“……救人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由我去给大家把毒素吸出来,而你和……”顿了下,转首又轻轻地扫视了一眼还在僵怔的王清夜,她垂下了眼睫,“……就和他再来给大家下针解毒。”
“什么……”
唐婧震惊!
任芯默默地望着遍地的惨象,她静静地说道:“当然这样也不见得可以彻底解救所有的人,所以我们还是必须要有所舍弃。”
一阵骤然的心痛!
唐婧明白,那些中毒时间长、中毒程度深的就是姁儿口中那将要放弃的人,可是为什么这么危险的事情要由姁儿来做,吸毒,那是不能保证自身安全的,而且这么多的人……
“这毒由我来吸!”
唐婧坚定地说道。
任芯对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凑到她的耳边,笑容如春风般温暖……
唐婧瞬时睁大了双眼——

我已经不会下针了……

竟然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吗,姁儿……

头顶上的阳光似乎变得轻淡了,周围的一切都似乎变得模糊了……
唐婧呆呆地站在原地,任芯仍是淡淡地微笑,阳春白雪般的轻灵飘洒,然而,那抹笑容却晃涩了她的眼睛。

……
太和村迎风的田垄间。
张大叔还是安躺在地上,他的面色苍白、了无生气,口唇处却是明显的青紫色。
任芯看向了站在身后的她,沉思了片刻,低声道:
“能否请你帮我一下?”
唐婧凝视着她,明亮的眼瞳中飞闪过一抹迷茫,但还是走上前去,点了点头:
“可以。”
……
……
太和村整洁的屋室内。
“姁儿,你到底去不去?!”
“不去。”
“真的不去?!”
“不去。”
“你到底为什么不去?!”
“不为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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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姁儿的失忆程度竟是这么严重吗?为什么不早些告诉她,为什么不把真正不想参加争选的原因如实地告诉她?!为什么要到现在才告诉她?!
唐婧眼中的泪生生滑落,点点滴滴,滚烫惊心地落在了任芯的手背上。要是她能够在那次救治张大叔的过程中,仔细地察觉到姁儿只是动嘴而并没有动手;要是她能够在姁儿多次拒绝前来争选时,不只是一味地说她逃避;要是她能更多地被姁儿信任,是不是她就不会把姁儿陷入到现在这样的境地了!
都是她的错!
全都是她的错!

任芯内心复杂地凝视着她,微叹了口气,轻轻地为她抹去眼泪:
“哭什么啊,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再之,我只是说去吸蛇毒,又没说一定会死。”
唐婧一听这个“死”字连忙去捂任芯的嘴,泪如雨下:
“胡说什么!什么‘死’,我才不会让你‘死’呢!”
任芯拉下她的手,淡静释然的神情中掠过一抹安娴的笑意:
“好,那我们就一起努力。”

也许,没有一个人会知道,就是这样一个决定,一个关系了许多人性命的决定……
却是任芯一生的……
失策……

血光冲天的北阙。
群蛇们依然视死如归地盘踞在各处,不少人口吐白沫地瘫倒在蛇堆里。任芯的眼瞳从他们的身上闪了过去,那些人救不活了,那么多人就这样在她面前无比凄惨地死去了,不是没有撼动,不是没有害怕,可是她有选择吗?或许说,是不是她现在才真有点作为医者的觉悟,只是她有这个起死回生的医术吗?她能保证有多少人可以救活,又能保证婧儿和那王清夜也平安吗,还有她自己……
任芯蹲到了刚才被王清夜救治过的医官身前,唐婧想要再次冲过去阻止,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的身体里好像有一股说不清的力量拽住了她。于是,她唯一做的就是握紧了手中的针包。就像她刚才说的那句话一样,她不会让姁儿死,就算是姁儿不幸地也中了毒,她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医好她!
中毒的年轻医官紧张地盯着任芯,他的手臂已经麻木得失去了知觉,他不清楚他会不会死、会不会也像躺在这里的许多人一样。眼下,就连署内普遍公认医术很好的王清夜都没能让他减少疼痛,一个女子又能做什么,他几乎就要绝望了。任芯抬眸看他一眼,低声说道:
“放心吧,就算我做不了什么,他们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救大家的。”她回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王清夜和唐婧,告诉他,她身后的那两个人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人的。她低下头,正要去给这个医官吸毒时,王清夜却突然上前一步,按住了她的肩膀:
“等一下!”
唐婧诧异地侧头看向他。他看着任芯,不知是从哪里拿来的一个很小的锦盒递到了任芯的面前。
任芯看了盒子一眼:
“你……”
“你先把里面的东西吃了。”
没有等她把话说完,他就直接将东西塞到了她的手里,“你做好你该做,我也同样会做好我该做的。”
任芯打开锦盒,里面放的是一枚棕色的药丸,虽然她不清楚它到底是用什么草药制成的,但是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给她,答案不言而喻了。她微笑着抬起头,对着他扬了扬手中的盒子:
“谢谢你。”
太阳渐渐地接近正午了,阳光灿烂耀眼,而那抹安娴的笑容忽然让王清夜的心微微地一颤。他匆忙转过身,等他再转回来看她的时候,她已经伏下头去为患者吸毒了,而那个盒子……空了。

空气中的腥味似乎稍减。
一些到处乱窜的医者与医官们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唐婧在针灸的间隙还不忘告诫那些还没来得急救治的人们千万不要乱跑,否则血气上行,会更加加快毒素的吸收。另一些没有被毒蛇咬伤的医者们也有加入到救治的队伍中,他们用自身衣袍撕扯下来的布带帮中毒的人们包扎,但是吸毒的却只有任芯一个人。
“噗——”
一口浓浓的黑血被吐到了斑驳的绿茵上。
已经不知是吐的第多少口黑血了,也不知是给第几个人吸毒了,任芯只是一味地重复着吸、吐、吸、吐的步骤。应该是有用冷开水来漱口的,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别说是水,恐怕想出去都已经很难了。任芯已经觉得头有些晕,视线似乎也有些模糊了,估计她就快要撑不住了吧,有汗从她的额头滴落下来。

“姑娘……”
耳边似乎传来了一个颤抖的声音,任芯朦朦胧胧地抬起头,眼前好像有重影,白花花的,但她还是能确定说话的就是她正在医治的这个人。于是,她对白影笑笑:
“你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老医者看着眼前已经明显有些神志不清的任芯,眼睛微微湿润。刚刚,就在刚刚他们还曾嘲笑过她们、还曾蔑视过她们,可是现在却是她们在冒着生命的危险来救自己,尤其是这个一直在给人们吸毒的姑娘,她好像已经救了三十多个人,吐了上百口黑血了吧。他也是医者,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现下她已经出现了中毒症状,再这样下去,她恐怕就……
“姑娘,你不能再吸下去了!你已经中毒了,你会死的!你会死的,你知道吗?!”
老医者突然抓过任芯的肩膀,激动地大喊,“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是要中选吗,你不是还要还恩吗,你不是要成为官医吗?!”

突如其来的大声嘶喊惊到了周围的人!
王清夜和唐婧都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过头来。

“噗——”
又一口血从任芯的嘴里吐了出来。
她缓缓地擦了下嘴角,用尽所有的集中力去看,终于,她满意地微笑,是红血了,那么毒血应该是全部吸出来了,又有一个人有“生”的希望了。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耳边人的暴躁之声,她只是凭借着一股莫名的支撑力站了起来,虚汗从她的额头滴落下来,眩晕感越来越重。
任芯从来就没有想过,至少是从她十八岁以后就再也没有想过她还会有这样救人的场面,不管她最初是出于什么目的才赶过来救人的,但现在她只想再多救一个人、再能多救一个人,她不能就这样轻易地倒下去,哪怕就再一个,就再多一个……
眼前的世界不知在何时已经全部成了白色,耳边似乎除了风声也再听不到别的了,甚至是没有听到唐婧那瞬间惊恐地叫喊声——
“姁儿——”
“有蛇————!”

北阙下所有的人都惊住了,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亮出长而有毒牙的巨腭,以闪电般的速度向任芯猛窜了过去!
太阳明艳得耀眼……
黝黑的鳞片上闪着淡绿色的磷光……
众人惊恐地尖叫……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白花花的阳光里,任芯怔怔地、怔怔地回过头,可是她已经没有任何集中力来看清眼前的一切,也没有任何力气来挪动脚步了。就像是一场荒唐的梦,她以不可思议地穿越开始,经历了许多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现在终于要结束了。而她,也累了。骗别人好累,骗自己也好累……
眼瞳空洞洞地望着她看不清的前方……
她再不用去做什么了……
所有的意识终于全部消失,任芯的呼吸似乎变轻了,轻得快要消失一样,眼前的白色终于变成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她缓缓地倒了下去,那一刻,她虚弱地微笑,轻轻飞扬的裙裾在阳光中仿佛孩童般宁静柔和……

唐婧绝望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身体不停地颤抖。毒蛇那如旋风般急昂起的身子,还有那伸向任芯的长而尖的毒牙,就像恶魔一样撅住了她所有的神经,她疯了一样地冲跑过去,却被从不同方向但同样是急赶过来的两个人挡在了身后,她泪流满面地呆看着那两个用自己身体紧紧护住姁儿的人……
突然,众人又集体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一只头带火种的凌箭飞空射来——
彩影一闪,箭以呼啸霹雳之势准确地穿过毒蛇的巨腭,“铛”的一声将蛇头死死地定在了地上!
众人再次惊呼!
好精准的箭法,真是千钧一发呀!
唐婧惊魂未定地看向脚边,血淋淋的箭头模糊一片,只有那毒蛇的眼睛还在闪着阴寒的绿光。她恐惧地踉跄了两步,险些坐在地上。

北阙外,喧闹了起来。
杂乱的马蹄声,宣告着有大队人马赶了过来,而且很快便把北阙团团包围住了。韩嫣对为首的一名戎装打扮的威武男子,颔首道:
“情势紧急,还要有劳卫大人了。”他躁汗地在北阙内寻视,现在的他已经是担心到了极点。原本他与皇上是一起赶来这里的,可没想到在看清了眼前的形势后,皇上就立刻命他回宫,并要他令卫青派一些期门军前来,而皇上却执意留在了这里。
随后赶至的静笙在看到了那溅满殷红鲜血的地面,焦急地趋马上前,问向身旁的卫青和韩嫣:“伤者是不是要先撤离?”
坐在马上的卫青在观察了眼下的惨象后,郑重地点了点头,刚想回身下命令时,目光却猛地扫到了一个人。韩嫣和静笙察觉到他的反常,也顺着他惊凝的目光望了过去,顿时,三人全部僵住!

王清夜缓缓地直起了护住任芯的身子,看向了那个几乎是和他同一时急赶过来的人。绛紫色的华贵锦服,价值不菲的腰间佩饰,还有那就算是微躯的身子也依然会散发着一股掩不住的尊贵之气……
这个人……
皇上!
刘彻也缓缓地直起了身子,只是他没有望向任何人,他只是低头看着怀里昏倒的女子。他在金马门外就已经看到了她在给受伤的人们吸蛇毒,看着她的嘴唇一点点地由白变紫,当然他也看到了还有另一名女子同样在不顾个人安危地为别人施针解毒。他曾以为,施针的便就是子遥的师妹了吧,毕竟很早就听说过子遥的师妹义姁在医理与针灸术方面技能高超。
可是当危险发生时、当他听到了他认定的女子喊出了那个名字时,他才发现那个老早就印在他脑海中的传奇女子竟然是他刚来这里就第一眼看到的女子。几乎什么都没想就冲了过来,在护住她的那一刹那,忽然有一种感觉,他怀里的这个女子同他一样,是孤单的……
王清夜怔愣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失去了反应。就在这时,一个紧张的声音突然传了进来。
“哥,你刚才没事吧?”
一个风尘仆仆的少年走了过来,将蒙在头上的深色头罩拉了下来,关切地望着他。
刘彻和王清夜同时扭头,竟都呆在了原地。

王清夜望着眼前的少年,呆呆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又怔怔地看了看地面上的箭,过了半晌才有所反应:
“清月……是你?”
在听到这个名字时,一旁的唐婧猛地一震,她不敢置信地望向这个看着既文秀又洒脱的“少年”,难道这个人就是……就是……那个传闻中差点与子遥婚配的王医令之女——王清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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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医似佳人》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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