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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佳医似佳人》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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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佳医似佳人》第十章   《佳医似佳人》第十章 Empty周五 二月 06, 2009 4:21 pm

山黛远,月波长。暮云秋影蘸潇湘。


“毒蛇”事件几乎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作为今岁医士争选廷测之地的北阙,也被官兵团团地把守了。虽然那些毒蛇已经被彻底清除,但是地面上仍旧残留着斑斑血迹,还有一些用火烧焦的痕迹。原先北阙的那一片春意盎然已经换成了现在的一片凄凉,甚至一些从这里路过的民众还能很明显地嗅到一股咸腥的恶臭味。
原本应是举国医者的幸事,这一下就变成了全体医者的噩梦了。
整个长安城内所有的医馆、医舍都被朝廷征用来安置伤患,而宫外的太医署则更是被紧急用做了危急患者的救治地。全国各地的解毒草药也在十万火急地往京城里运送,城内的街道几乎到处都散发着一股草药的味道。
同时今岁医士争选的种种,也被民众们传得沸沸扬扬,特别是在吸毒这一环节上的谈论最为人们乐道。在他们的心里,那些参加争选的医士们几乎各个都是出类拔萃的,也都是以官医为最终目标的,有谁会为了别人的性命而甘愿犯险呢,而且要当真是被毒蛇伤到了,不正好可以减少竞争的对手吗?人都是利己的,尤其他们是医者,对于毒性又十分了解,这就会更加加剧私心的增长,那么在这种双重危机的情况下,还依然能够挺身而出的人就不得不让人佩服了,更何况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呢。
原先那些还曾对女子入诏持有反对意见的人们也纷纷掉转了风向,开始大肆宣扬起女子行医的好处,而且民众还一致认为像这等有“仁者之心”的医者才最应该拔得医榜之首位。
但是,今岁的争选出现了如此严重的纰漏,至于是否还会有医者入选可就难以预测了。参加争选的医者们现在大部分都有伤在身,甚至还有一些仍是处在昏迷不醒的状态。这次的医士争选连最基本的廷测都没有进行完毕,又拿什么来做据评判呢?再加之,朝廷方面的一些官员似乎对这次争选意外的发生十分不满,别说是医榜了,恐怕就连今岁全权负责争选事宜的太医署都会遭受到灭顶之灾。有一些消息传出来说,等医者们的伤势全部处理完毕后便就会是太医署全体医官的人头落地之日。

医士争选的“毒蛇”事件就如风暴一般席卷了全城!
舆论沸腾!
民众的情绪空前激愤!
大街小巷,几乎没有一处不在谈论着此次事件。民众们虽然认为这次意外的发生跟太医署某些官员的疏忽是有着直接的联系,但是就这样把责任全部推到太医署的身上不免有失公道。据说在危险发生之时,太医署的大部分医官都冲在了最前面,在那些被毒蛇咬死的人员中,就有不少是太医署的年轻医官,可当时另外在场的一些其他朝廷官员则是不顾他人死活的只想自己逃跑求生,因此才酿成了更加惨绝人寰的伤亡!
一些有学问的儒生们也纷纷联名上书到公车署,要求朝廷慎思而行,甚至还指出今岁争选本身以毒蛇作为廷测之用就存在着不妥,但朝廷却依然行之,现下发生了事故就一味地推脱到太医署诸官员身上,而不是追查事故之起因,实乃有违仁义。为君者,这样不以仁政,是不能够以平治天下的。
相较于公车署门前的儒生聚集,太医署的门前也同样是门庭若市。有不少百姓在得知了那位勇敢为伤者吸毒的姑娘在经过医治后,还是依然没有从中毒中苏醒过来便都担心地赶来这里。他们有的带来了自家制作的解毒药剂,有的带来了活血药酒,有的甚至还把祖上绝不外传的十八代绝世秘方也带了来。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那位姑娘能够尽快脱离危险好转起来。

太医署门前。
一位年轻的医官见民众如此热情,既感动又无奈。作为官医,他们还是第一次受到百姓如此爱戴,可是这样围聚在署院门前,不仅会造成出入不便,而且这样乱哄哄的还会影响到里面的救治。
“大家还是请回吧。”
他环视着下面那一张张真诚的面容,感激地说道,“大家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但是东西还是请大家带回去,里面的医官大人会竭尽全力地对义姑娘施救的,这一点请大家放心。”

“大人,我的这个解毒汤真的很管用的。”
“我的这个药酒也很灵。”
“还有我的这些草药,这些都是我今早才到山上现采的,都是解毒用的。”
“还是用我的这个祖传秘方吧。”
“用我的。”
“用我的。”
“用我的。”
……
……
民众们不肯散去,依然争先恐后地要把自己的东西塞给医署,关切的热情一浪高过一浪。
太医署门前。
如缓缓的潮水般,人群越聚越多。
春日的阳光洒照在一顶青竹为栏,幔帘轻垂的软轿上,因为街道上人太多,轿夫不得不放缓了前进的速度。轿外一个小巧的丫头连忙示意周围的人们躲开一些,可是轿子还是由于拥挤而有所摇晃。
轿夫累得步伐有些不稳。
轿内的晃动使得李芫抬起头来。

“小姐,这里发生了点事情,您还是坐稳些吧。”
轿外的丫头茜儿有些担心地叮嘱道。
李芫微微点了下头,她敛上手里的一牒竹简与轿内的其他竹简放在了一起,用手小心翼翼地护着。这样的摇晃程度已经不适合再看字了,尤其是那样让人看着眼晕的小篆文字。茜儿瞥见她家小姐精心地护着身侧的东西不由地叹了口气,她是真的万万没有想到她家小姐居然不识字,连她这样的粗使丫头都还识得一些,可小姐却……
尤记得当时知道这事时她是多么地震惊!可是老板却倒似很平静,还找来许多书简让小姐看,也许在老板心里小姐也是很重要的吧。但是小姐与老板的关系却还是很僵硬,而且小姐默默出神和叹息的次数也似乎越来越多了。她看不懂老板,也同样看不懂小姐。
轿子缓速从太医署门前经过。
微风吹起了轻垂在软轿周围的幔帘。
李芫侧首向那密集的人群,眼神微微黯淡。又是在为了那位女医义姁吧,这几日京城到处都在盛传着这位女子的传奇故事,还真是没有想到史书居然会漏掉如此轰动的一幕,而她却真实地见证到了。李芫自嘲地笑了笑,现实似乎永远是残酷的,现在她终于理解了,因为她的一切梦想都在这里破灭了……
笑容渐渐苦涩。
手指在竹简上收紧。

“小姐……?”
轿外,茜儿察觉到她的异样,不免有些担心地出声,“是不是轿子晃得太厉害,有些不舒服啊?要不我们……”
“茜儿……”
李芫恍惚地打断了她,望着人山人海的太医署门前,她的声音似乎变得很遥远:
“你说……梦破灭后会听到什么……”
“呃?”
茜儿怔住。

…………
……
宁静祥和的墓园。
一排排的松柏苍翠挺拔。

“任芯,伯父伯母已经去世一年了,你不能总是这样消极下去呀!”
她望着站在墓碑前一身素服的任芯,心里有说不出的着急。刚进入圣林大学时,老师与同学是何等地期望过这个以优异成绩考入医学系的她,可是现在呢?
失望!
彻底失望!
有的老师和同学甚至都怀疑当初的高考成绩是否真实。过去的,总要过去不是吗?
“我知道伯父伯母的离去对你打击很大,可是人总要向前看,要不你就跟我说说你心中的苦,我也好帮你分担一下啊。”
她走近一步,拉住任芯的手,“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墓园内一片寂静。
淡淡的檀香香气在空中萦绕。
任芯静静地望着墓碑,目光悠长,好像在想些什么,唇边有着香气般飘渺的笑意。
“任芯,你说话呀!”
她拉住她的手臂用力地晃,她害怕这样的任芯,她不要她这个样子。她急得眼泪打旋,连声喊道:
“你清醒一下,好不好!你就打算这样一直活在自己的壳儿里吗?原来你是这么懦弱的吗?”振作起来,重新振作起来!就像以前任术离开一样,重新振作起来呀!

任芯被她晃得仿佛要散掉,阳光打进了李芫的眼底,那透明的泪水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松柏“沙沙”地轻响,碎影般的阳光洒照下来,任芯看向她,良久,她轻声问道:
“芫,你知道梦破灭后会听到什么吗?”
“……?”
见她不语,任芯笑了笑,从她的束缚中抽出了手,转身离开。

“梦破灭后——”
她大声地对着那个离去的背影大喊:
“就像是泡沫的破灭一样,微弱得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啊,从新来过就好了!”
脚步停了下来……
她期待地看着她……
幽静的墓园里,任芯没有回头,背对着她。只是指了指明亮的天空,回给了她一句话——
芫……
我们可以做梦的时间不过只是一夜,太短了……
……
…………

阳光灿烂地洒照着轿顶,空气中涌动着温暖的春意,可李芫却仿佛置身在了三九严冬,她的脸色微微苍白,眼底有朦胧的雾气升腾起来。
她低头望着轿外一脸呆怔的茜儿。
她在干什么呢?为何这时会突然想起任芯说的那句话?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啊!”
茜儿在轿外突然一声惊呼,兴奋地看着她,“小姐我知道了!梦破灭后会听到鸡叫!”
身体一僵!
李芫微怔地睁开眼望向她!
眼睫微微颤动!
“小姐,茜儿说的不对吗?”怎么小姐的表情怪怪的。梦醒了,天亮了,不就会听到鸡叫吗,没错呀。
茜儿不解地望着她。

“噗——”
李芫忽然轻笑了起来,红晕微漾上脸颊,如阳光般灿烂美丽。这明艳的笑容让茜儿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
李芫微笑着看着她,眼光闪亮起来:
“没错,是鸡叫。”黑夜短暂没关系,只要有黎明,生活就还可以有新的希望,颓废果然不适合她啊。
茜儿看她笑得那样灿烂,还以为是在嘲笑她,不禁脸红地撅起嘴来,一边张罗着重新起轿,一边喃喃地咕嘟道:
“小姐好坏,怎么可以笑话人家。”
“不是,我只是觉得……”

“请大家不要再喧哗了!”
突然,一个略带温愠的声音从太医署内清脆地传了出来。方才还围聚在一起拼命往医署里挤的百姓们也忽然间安静了下来,纷纷错愕地望向署内。李芫和茜儿也诧异地相视了一眼,侧头望去。
太医署门前。
自那位年轻医官的身后,一位相貌妍丽的女子走了出来,简简单单的青衫儒衣却硬是端出了一脉富贵气派。望着下面的众人,她清晰地朗声道:
“请大家不要再围聚在这里了。义姑娘中的蛇毒是混合蛇毒,病因很复杂,不是一般的草药和药酒所能医的,所以你们的东西就算是医署收下了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的!”
爽快的话语,丝毫不拘小节。民众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各自看看自己手里的东西,仿佛也泄了气一般。站在一旁的年轻医官见情势稍有转机,连忙也对下面说道:
“王姑娘说的很对。大家不是也都希望义姑娘能快些脱离危险吗,所以就请大家给里面的医官大人一个安静的环境,好让他们能静下心来,这样义姑娘也才会有生还的希望不是吗?”

微暖的春风轻轻地吹过街巷。
杨柳悠悠地随风起舞。
民众们虽然还是有所不舍、有所不放心,但还是依然缓速地散去了。他们望着自己带来的东西,留恋地一步三回头,站在医署门口的医官冲着他们微微地点头,示意他们尽管放心。
茜儿站在软轿旁,看着不得已散去的人群,自言自语道:
“混合蛇毒啊,真不知那位义姑娘还能不能醒过来?”
蛇毒吗……
李芫微微皱眉,若有所思地又望向了太医署。人群散去了,那位年轻的医官这才与刚刚走出来的女子不知在说些什么,但从那女子轻摇头的神情上来看,情况一定是很不乐观。
“茜儿!”
良久,她轻唤了一声轿外还在感慨的人,递给她一方绢帕,指着医署的门前说道,“把这个送给那个两个人去。”
什么啊?
茜儿一脸不解地接过帕子,刚看一眼就张大了嘴巴:
“小姐,这个是……”
雪白的绢帕,歪歪扭扭的字迹,墨还没有干透,许是仓促间研磨的,所以水多了些,在阳光的照射下每个字都微微地反着光。
李芫看着她,微笑着说:
“这是你家小姐的医毒大偏方。义姑娘既然是如此的良医,所以你家小姐也要尽力才行啊。”
“可是……”茜儿为难地抬起头看着她。这种稚嫩的文字人家医署的人会采用吗,况且刚才还有一个献十八代绝世秘方的都被退了回去,小姐这个……
“你在怀疑你家小姐吗?”李芫眯起眼睛,危险地看着她。她的医术还是从来没有被人嫌弃过的,要知道这个方子可是一次在学校举行夏令营时,有一位同学不慎被一条不知名的毒蛇咬伤。当时是在山区,急救条件极差,在没有血清又不知是何种毒素的情况下,易枫曾一度使用过的,而且事实证明,此方绝对经得起验证。虽然不敢保证对那位义姁姑娘是否也会有同样的疗效,但不试一试谁也不知道啊。
茜儿在自家小姐的眼神威胁下,终于还是乖乖地拿着帕子去了。医署方面果然还是不肯收,直劝她回去,而且人家在瞥见绢帕上的字迹时那种瞬间表露出来的怪异神情,真让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可是,就当她正要回去时,那位医官大人身旁的女子又叫她留步,然后,她抬头看了看小姐的软轿,想了一下,就又把小姐写的方子收下了。

李芫轻掀起轿侧的幔帘,对拿着帕子的王清月微笑着点了下头,然后示意茜儿该起轿走了。
清风吹拂。
幔帘微动。
软轿消失在了街巷尽头。
李芫坐在轿内,看着自己手上沾染的一些墨渍,或许有朝一日她还真会亲眼见到这位中国历史上第一位进入皇宫的侍医义姁吧。
因为——
她的双手渐渐握紧,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她要去做那个历史上的李夫人,她会进宫,既然李季利用她,那么她也就反过来利用他好了,但是她的目标不会是什么皇上,而是——
回到现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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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如昨日事,回头想、早已十经秋。


太医署。
诚医阁内。

“姁儿!姁儿!你醒醒啊!醒醒啊!”
唐婧颤抖地抓着任芯垂在榻边的手,两眼通红地死死盯着那张苍白得毫无生气的面容。为什么事情会是这样?为什么已经整整两天了都不见好转?现在要怎么办啊!唐婧守在榻边,眼泪如泉涌般从眼眶里不断地漫出来,嗓音里含着哽咽的颤声:
“都是我不好……全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不应该硬拉着你来参加争选……我不应该非要强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我应该跟你离开北阙的……我不应该跑回去的……我不该要你去吸毒……我不该……总是埋怨你……全都是我的错……所以你醒醒啊……我求你醒醒……你不要吓我啊……”
静笙心酸地走到她身边,劝慰道:
“你不要一直在这边自责了,事情发展成这样谁也不想的。”
听到这话,唐婧猛地扭过头来,像野兽般瞪着他:
“什么谁也不想!你们官医是干什么的,还有他易子遥为什么不好好地呆在北阙主持廷测,竟让事情变得这样恶劣?他究竟是安的什么心啊!”
“婧儿……”
“别叫我!我现在什么话也不要听,我只要姁儿醒过来!”她说着,忽然一个激灵,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回首在屋内扫视了一番,冲着静笙狂喊道:
“易子遥呢?!”
她想起来了,她还只是在姁儿刚昏迷时见过他一次,他没有参与医治姁儿的任何事情,也没有再出现过这里,而负责给姁儿医毒的一直是王清夜!仿佛一盆凉水浇了下来,唐婧霍地站起身,易子遥他……他竟然……
几乎没有理智了,她抬腿就要往外冲,却被静笙一把拽住:
“你要做什么?!”
“你给我让开!”
她娥眉倒蹙,势不可挡地甩开他,一脸的凶神恶煞。

医署院内。
阳光灿烂而耀眼。

似乎是有脚步声从医典阁那面传了过来,王清夜站在诚医阁外默默地看着垂泻在地的紫藤萝。
“你还知道来吗?”
他背对着来人,眼神深邃而幽黯。
寂静的署院中,易子遥的脚步微微停住,看了看他什么也没有说。
王清夜听着再次响起的脚步声,依然还是那么沉稳而清冷的脚步声,甚至是没有丝毫凌乱与迟疑,他的心一阵紧缩,终于忍无可忍地转过了身。
“屋里的那个人就这么让你不在意吗?”他动怒地问道,深邃的眼眸中也掠过了一抹比方才还要阴霾的暗芒,“你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她吗?”
冰宁的眼底微微地闪了闪,易子遥抬头看着他,声音淡漠如晨霜:
“如果我担心她,她就会醒过来吗?”
王清夜的神情一僵!
整个身体也在骤然间变得如冰冻一般僵硬!
易子遥轻轻瞥他一眼:
“还有,这个医署目前来说还是在由我管辖,至于我想上哪里还需要你这个外人来教导我吗?”
王清夜的手指在体侧僵硬地握紧成拳,指节用力得已经泛白。易子遥默默地看着他,唇角却忽然又勾起了一抹嘲弄的笑意:
“怎么?还是说,你的医术根本就救不活她,所以才……”

“易子遥——”
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升腾起来!
那种漫不经心的神情和那种毫不在意的态度终于让王清夜愤怒的挥起拳来!
裂空的风声迎面而来!
易子遥面色沉静地定定看着他,不闪不避,只是在拳头挥出的一刹那,才不被察觉地在眼底闪过了一抹浓重的悔痛!
他……
要怎样才能弥补掉这一切的错误……
在看到北阙遍地的惨象和她面色惨白晕倒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有一些事情就在他的选择中流失掉了……
一切都错过了……
易子遥淡笑着闭上了眼睛。

可是——
一道身影挡在了他的身前!
眼前灿烂的阳光也被那道快速闪到他身前的身影遮住了!

“你们在什么?!”
急促而响亮的声音在两人中间响起!
易子遥睁开眼,看着眼前的王清月,目光中迅速闪过一丝惊讶。
被一条缎带高高束起的长发在春风中微微颤动,王清夜的拳头停在了她的脸颊边,白皙的面颊有一道醒目的划痕渐渐转红。
王清月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们,现在整个医署内有多少人在等待着救治,又有多少人还在生死的边缘挣扎,她刚从署外折回来,就看到这两个人竟在十分有空闲地打架!
“你们两个都这么没事做吗?!”
她恼火地质问,然后回头瞪向易子遥,冷淡地说道:
“还有,我也要请你不要用刚才那种态度对我的兄长讲话,因为你没有那个资格。北阙出事的时候,是我的哥哥在冒着生命的危险救人,而且他自从那日到现在也一直是留在了医署为你的那个什么师妹费心费力,你不感激也就算了,怎么还可以对他说出那样的话!”
没有资格吗……
落寞如霜般在易子遥的眼底凝结。

“姁儿!”
诚医阁内忽然传出唐婧一声尖锐的哭叫,王清夜的眉宇瞬间皱紧,他没有再看向易子遥,只是快速转身如风一般冲进屋去!
唐婧哭着跪在地上。
身旁是一大片暗红的血渍!
“姁儿!姁儿!你睁眼看看我啊!”
唐婧痛不欲生。
那刺目的鲜血让王清夜一阵目眩,他快步走过去,面色青灰地俯下身为任芯搭脉。
“她怎么样?她怎么样?她是不是要死了?姁儿是不是要死了?”
唐婧抓着他的衣摆,失魂般抖个不停。

门外又走进来两个人影。
憩榻旁的静笙回头望去,他知道进来的人是谁,就在刚才要不是姁儿突然有急恙,恐怕婧儿早就冲出去找他理论了吧。子遥的话他们都听到了,那样淡漠的语气就连他都有些……
易子遥看到了静笙含怨的目光,可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心情去在意任何事情了。憩榻上的她已经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甚至连呼吸都显得十分困难了。
这样的她是他害的吗?

雪白的方枕上。
任芯无意识地昏睡着,眉心紧紧地皱在一起,密长的眼睫虚弱颤抖在苍白的面容上,仿佛是一朵正在逐渐萎谢的百合花。
“脉象微弱,昏迷不醒,五脏也很虚弱。”
王清夜沉声一边说,一边暗怒地瞟着门口的易子遥,似乎这句话就正是要说给他听的一样。可是唐婧跪倒在一旁,魂飞魄散地冲上前去,死死地抓着王清夜的手,狂乱地喊道:
“什么脉象微弱?什么五脏微弱?她前两日还好好的,她还跟我说话,她还对我笑,她还让我好好地准备争选呢!你胡说!一定是你胡说!”她狠狠地瞪着他,“一定是你还记恨着姁儿以前让你落选的事,所以你才咒她死对不对?!姁儿她不会有事的!姁儿她怎么会……”
“婧儿……”
静笙急忙拉住疯狂的她,“你不要这样了!你也是医者啊,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这一句话,将唐婧打入地狱!
红肿的眼睛,突然又“哗”地一下流出泪来!
她怎么不知道她是医者,可是她救不活姁儿,她完全无能为力,她兑现不了她的诺言了,她救不活她了!
她哭得浑身颤抖。
“我要怎么对纵儿说啊!是我害他失去了姐姐,是我害了姁儿!一切全都是我的错!可是她都不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了啊!”
她痛苦地哭泣着。
眼睛空洞迷茫。
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样。

阁外阳光灿烂。
风轻悠地吹拂着院中的春杨,微微的颤动声就仿佛是喃喃的细语。
王清月站在门口,心酸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对于义姁她并不陌生,虽然以前没有见过面,但是能让哥哥如此从内心里尊敬的女子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况且她那次荒谬的婚事也正是这个从来都没有见过面的女子将她击倒了,对于易子遥她一向是不屑的,像这种冷冰冰的男人就算是相貌再出众她也是不认同的。可是,这个男人始终也都不曾将她看在眼里。
王清月握了握刚才从署外得来的绢帕——
上前一步——

“她还有救。”
忽然响起的清冷的声音使唐婧在慌乱中发现阁内竟还有其他人,而这个说话人的声音淡淡的……
是易子遥!
是那个冷血弃姁儿于不顾的易子遥!
他刚才在院外的无情让她以为他不会进来的!

一旁的王清月猛地一僵。
她怔怔侧头看向他,握着绢帕的手悄然地收了回去。

“你有办法?”
易子遥的话使得唐婧仿佛在黑暗里乍然见到了曙光,她稳住心神,激动地盯着他,“你说你能救活姁儿?”
静笙扶着身体还在不停颤抖的她,抬头也看向了易子遥,但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身旁的王清夜沉声说道:
“我是不清楚你有何良方,但是她的毒素并不是来源于创口,所以根本无法从表面把毒素清除出来,我曾试想依用药物和靠她自身的体能来把毒素排出体外,可是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是无效的。”他不清楚为何应是关系很密切的两个人会行同陌路,甚至是有些仇恨,但是刚刚还曾是一身寒气的易子遥,现在又是站在了何种立场上来救她呢?
医者,还是……

易子遥走过去,垂手切了一下任芯的脉搏。手臂苍白无力,软软地斜在榻上,他的手指微微地轻颤了一下,眼底闪出抹黯然的光。
“催吐的汤剂全都不管用吗?”
他镇定地问道,指尖却已冰凉。
王清夜看着他。
其实,问题的所在并不是什么汤剂,而是她根本就喝不下去任何东西。不知是因为自己的无能还是易子遥的话突然让他感到了羞辱,他冷哼一声:
“如果那些全部管用的话,我想现在就轮不到你在这里了。”
易子遥笑一笑:
“我想也是。”

王清夜的背脊绷得笔直。
阳光静静地流动。
易子遥的笑容却渐渐地收敛了起来,半晌,他低沉说道:
“那么,就只有用药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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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如梦,何曾共?


“药气——?!”
一直站在门边的王清月突然有些失控地喊出声来。阳光从她的身后打进来,她怔怔地望着易子遥,眼神有着掩饰不住的吃惊。
意外插进来的声音使得大家全都错愕地扭头望向她。
逆光里。
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清月……?”
王清夜不解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看到大家全部将目光定在了自己的身上,王清月猛然间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连忙尴尬地强笑道:
“没……没事……我就是没想到药气也能治病救人……呵呵……”
她心虚地干笑着。
不会这么巧吧?
下意识地用力将那条写满字迹的绢帕握在手心里。是巧合吧?易子遥的想法怎么会与……
巧合!
一定是巧合!

憩榻旁。
易子遥的眉宇微微皱起,冰宁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轻扫了一眼她紧握的双手,他转过身将任芯的手臂重新放回了丝被里。
“我现在需要你们大家的帮忙。”他直起身,然后一脸平静地看向唐婧,“特别是你,婧儿。”
“我?”
唐婧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她现在还能帮上什么忙,她什么都做不到了,她甚至都还没能理解他所说的药气是什么?现在的她已经对自己完全没有了信心。唐婧失落地看着易子遥,她想要退缩,可是他却很快地回转过身,吩咐身边的其他人去准备一些相关的事宜,根本就不再理会她。
静笙鼓励般拍了拍她的肩膀出去了,王清夜兄妹也随后出去了。唐婧的耳内“嗡嗡”直响,脑袋一片空白,她呆呆地看着他们离开,呆呆地看着医署的一些官员在这个屋子内进进出出、搬来搬去。最后,直到诚医阁内再一次安静了下来,她才仿佛大梦初醒。

慌乱地环视了一下屋内多出来的摆设:
“子遥,这是……”
洗浴的木桶,木炭熏炉,还有云母屏风,她不解地望着他。
“婧儿,你只需要按照我所说的取穴下针就好了。”
易子遥背对着她,凝视着榻上的任芯,眼眸深邃凝重:
“只是……”
“只是什么?”
她上前一步,紧张地追问道。

“喀哒——”
诚医阁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喂,药液已经准备好了。”
王清月略有不耐地推门而入,一脸地不满。她真是没有想到这个易子遥居然让她和兄长去烧火熬药,而且这个药还真是害苦了他们!
她站在门边示意身后的人们先把东西放下来。然后,她暗怒地瞪向易子遥,刚想要压着怒火问他“是不是现在就把东西送进来?”,可这才一抬头却意外看到了唐婧正在满脸疑问地盯着他们,显然还不是很清楚自己要做些什么,她更加嫌恶地瞥了眼易子遥:
“我哥已经按照你刚才的要求,把放在医典阁内的青木香与半枝莲等药材用文火煎熬成汁了,现下我也带人送过来了。怎么,你们竟还没有准备好吗?”
易子遥缓缓地转过身,对于她的不满没有任何意外,他淡漠地看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反问道:
“我有告诉过你医典阁里的药材是什么吗?”
“呃?”
始料未及的问话让王清月忽然一怔。
易子遥的唇边勾起一道浅浅的弧度。
“那是……是……我哥他……”
“把东西拿进来吧。”
他打断了她,面容依旧从容淡定。
王清月蹙了蹙眉。
他到底是……

身后的下官们恭敬地从王清月身后绕了过去,一个个提着盖封得很严密的木桶走了进来,他们的面部全部都用白巾遮住了口鼻,唐婧这下更是诧异了。
突然,一股异样的气味猛地卷了过来。
“唔……”
唐婧连忙捂住口鼻。这是什么味道啊,好想吐!
一阵“哗哗”地流水声过后,下官们一个个快速地撤了出去,云母屏风后的木桶内已经盛满了带着黄褐色的热水,蒸腾的热气散发着浓浓的怪异药味。
难道子遥说的药气就是这个!
王清月将门掩上了,阁内的热气愈发蒸腾起来。
唐婧强忍着翻胃的呕感:
“子遥……这气味……”
易子遥看着脸色已经有些难看的她,递给了她一方白巾,低声道:
“能忍住吗?”
唐婧愣了一下,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如果这样就能救活姁儿,别说只是忍受点气味,就算是要她把这一整桶怪味的药水喝掉,她也会办到!

憩榻旁。
易子遥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任芯抱了起来,那轻若飘鸿的身子让他的心揪痛在了一起。
白茫茫的雾气中。
阳光透过白纱朦胧地洒进来,那两个重叠的白色身影仿佛是虚幻的,仿佛让唐婧又以为是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大家彼此关心、专心求学的快乐时期。
她心痛地看着他们。
一种说不出的苦涩在心头萦绕。
他们是在什么时候变得四分五裂了呢?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味,六个檀香熏炉也泛起了袅袅清烟。
任芯沐浴在一桶池水里,水深及胸,她的头无力地低垂着,好像是睡着了一样,清素的面容上有着孩童般的宁静与柔和……
易子遥无声地退到了屏风之外。
唐婧按照他的吩咐为她褪去外衣,只留下了一件贴身的罗衫罩在外面。她把任芯的长发高高地往后绾起,可手臂却猛地顿在了半空中。
“怎么了?”
易子遥隔着屏风依稀察觉到唐婧的反常,不禁出声询问。
唐婧惊愕地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任芯裸露在外的颈项,手开始不停地颤抖起来:“紫……紫……有紫斑……”
易子遥的手指重重地颤了一下!
“怎么办?怎么办啊,子遥?”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仿佛一下又被泄干净了,唐婧陡然害怕起来,“怎么办,怎么办啊?怎么会出现淤斑,怎么会出现淤斑啊?!”
她两腿发软地掀开任芯的衣襟,晶莹润白的肩臂上到处都是,红红的、深深的,触目惊心地撞入她眼里。
唐婧瘫坐在地上。

“下针。”
一个冷静的声音忽然响起。

寂静的诚医阁内。
烟雾袅袅。
唐婧惊慌失措地看向易子遥:“什……什么?”
“我说要你下针!”
易子遥的手指在体侧僵硬地收紧,声音有些沙哑。
唐婧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两条腿抖得更厉害了。不知是不是恐惧加剧了她的不适,浓烈的草药味让她的胃里似翻江倒海一般,她脸色苍白,痛苦地弯下腰,开始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
易子遥惊怔。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他迟疑了一下,终于迈步走了过去。

云母屏风后。
热气与药气纠缠在一起,白茫茫的雾气湿漉漉的。
唐婧一只手伏在木桶边上,另一只手紧紧地按着胃部,浓烈的草药气刺激着她的每一个感官。这些日子以来她就没有进什么食物,呕出来的大部分都是酸水。她痛苦地趴在地上,胃里不断地翻绞,仿佛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
好难受……
她嘴里苦涩涩的,顾不得身边呕吐物难闻的辛辣味。蜷缩了下身子,她抱住双腿,低下头,泪水“哗哗”地流淌下来。
她已经彻底乱掉了!
她好害怕,那紫斑已经在宣告她,姁儿体内的毒素已经蔓延到了经络,这样的症状她在儿时见过一次,那时就连她的父亲都没能有起死回生之术……
现在就凭她的针灸术又能做什么?!

窗棂外的阳光透过阁内的雾气洒进来。
一枚精细的银针蓦地闪现在唐婧的小腿前。
她窒息地猛然抬头!

“这样你应该会好受些。”
易子遥蹲在她身前,将手中的毫针刺入她的小腿前外侧。银色的身影与周围的雾气融合在一起,仿佛也变得缥缈起来。
唐婧的心像被刀狠狠地划过,泪珠成对成对地往下掉:
“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就会说空话……我好没用……”
易子遥看她一眼,轻叹口气:
“看来我让你帮忙是个错误的选择,明知道你对她……”
他顿了下,语气很淡:
“算了,针你自己会拔吧,出针后你就去休息吧。”
唐婧满脸泪痕,嗓子哑哑地说:
“没必要了,我不出去,反正姁儿死了,我也不活了。”
易子遥皱眉:
“还真是伟大的友情啊。”
“我不伟大,我只是没脸活下去,事情都是我搞砸的,这样才公平。”
唐婧没听出他语气中的怪异,她浑身打着寒噤,一边流泪一边自顾自地说着:
“姁儿已经失去一切她所爱的了,子遥也好,医学也好。所以,我要去陪着她,黄泉路上有我做伴,这样姁儿也不会太孤单……”

易子遥沉默地站起身。
唐婧抱着膝盖,身子缩成一团,还在不停地自言自语。药气一波波地向易子遥涌来,一直压抑的胃部不适突然也在此时绞痛得厉害了。
无意识地用手抚住胃。
他脸色有些苍白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旁边熏炉里焚烧的檀香。
整整的一柱清香已经只余下半柱,药性的挥发也应该是快进入衰退期了,易子遥忽略掉痛楚,冷静地收回目光,从怀里掏出一个约有三指余宽的古朴木盒。
繁复雅致的纹理。
质朴檀色的亮漆。
盒内明黄色的锦帛做于铺饰,九枚长短不依的耀眼金针陈列其内。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转身看向沐浴在药液中的任芯。

窗棂外。
庭院内的春杨树被风吹得沙沙轻响。
树下,王清月正死死地趴在窗楹上,手里攥着一条绢帕,透过薄薄的白纱小心翼翼地监视着阁内易子遥的一举一动。
深深地诧异与好奇使她没能在掩上房门后而立刻离开。
给她医方的那个女子她略有听闻,那是京城最赋盛名的酒楼——望风阁中最当红的姑娘。据说此女子不但生得花容月貌,且还多才多艺,原本她也是不敢确定的,可是那条帕子上的“望风阁”三个字直直地入了眼底,再望向远处软轿中的人……
于是,她收下了绢帕。
其实,当时更多的想法是此女子的才艺竟还涉及医术?然而,易子遥的医方却与此不谋而合,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王清月低下头又看了看手中的绢帕。

白色的缎面上。
那略有歪扭的字迹却清楚地写着:

……
毒若深至经络,弃之银针,换以金针,金针不会因毒素的强烈而过快剥蚀针身……
……

手指在窗楹上收紧。
她抿紧嘴唇,眼底被树叶间洒下的光芒映照出一抹强烈的倔强和执著。
竟然连这一点也完全一致。
该不会是这易子遥与那姑娘之间……
王清月胡乱地摇摇头。
不行!
她不要再乱猜下去了,她一定要弄清楚!
合上手中的绢帕,王清月抬起头,正要再次凝视向阁内时,一颗脑袋却毫无预兆地伸到她的面前,晶灿的星眸与另一双幽黑的眸子四目相对。
她倒抽一口凉气!
见鬼似的往旁边跳开一大步!
要不是她在下意识中把嘴捂住了,非得叫出来不可。平日里她也是有习得武艺的,虽说不精,但多少也颇有些习武人的耳聪目明。她的身侧方才明明就没有人呀,怎么突然凭空冒出来?别说是脚步声了,就连一点气息都感觉不到!
她盯着那双流光的美目。
仿佛能摄人一般,乌黑明亮的眼瞳如同晶莹的黑珍珠在玉盘上熠熠闪动,夺人心魄。

“你刚刚在瞧什么?”
低柔的声音自寂然的院中响起,那般优美悦耳,似春风拂面。

这人是谁啊?
王清月怔住。御医署的人她倒是还能认得几个,太医署的人她可是完全不熟,不过瞧此人装束也不像是朝廷官员。
她戒备地上下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男子。
一张明艳到可以遮住阳光的面孔,眉宇间流走的风情更是令人惊艳到睁不开眼。身上的青缎长袍曲裾翩翩轻飘,映着阳光却像是挂了一袭的珠帘,璀璨耀眼。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见到根本就不是人。

寂静的署院。
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王清夜与静笙结伴从外院缓缓走来,轻微的脚步声使王清月暂时收回审视他的目光。她回头望向身后,几乎和她有着同样的反应,一见到这个男子,王清夜和静笙也是诧异得险些出声。
王清月见他们的表情都很怪异,不禁走到兄长身旁,低问道:
“哥,这人你认识?他是谁啊?”
“望风阁现任东家李季。”
王清夜微微皱眉,表情十分严肃。
静笙在旁边又认真地补充道:
“同时也是怡春院与东来客栈的原任东家。”
王清月惊讶地抬起头!
李季这个人的名讳她当然听说过,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不仅仅是望风阁的东家老板,还竟然是被不少民众口碑相传的“梦中望风阁,闲性怡春坐,实惠东来客”的最终东家,原来那三大名楼竟都是出自他手——这个绝美的男人!
直觉告诉她,这个男子很不简单。

仿佛外面的动静影响到了阁内易子遥的情绪。
愈见清明的雾气中,他早已透过窗棂朦胧地看到院中那个流光溢彩的身影,但是现在还不是他分心的时候。
唐婧呆坐在一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易子遥和任芯。
看着子遥一针一针地施在相应的穴位上,她的心也好像跟着一下一下地跳动。虽然姁儿到现在还是没有苏醒过来,但是她苍白的脸色却似乎有所好转。唐婧谢天谢地的祈祷着,仿佛也在那一瞬间活了过来。

熏炉里的檀香已经快燃尽了。

任芯的头静静地垂在木桶边,纤细的颈子和瘦弱的肩臂上刺着许多金色的毫针。随着水波地晃动,每一枚金针都发着炫耀的亮光。
她的眼睫紧紧地闭着,有薄汗从额头冒出来,体内仿佛有无数道气流在顺着脉络游走,又仿佛是正在被无数条小虫啃蚀着她的心。
她无力挣扎,也无力反抗。
只觉着胸口火烧似的刺痛,喉咙也一阵接着一阵地直有一股血腥的咸味往上翻涌。
混沌的意识中,她就像是迷失在了森寒的黑洞里,她拼命地想往外跑,她拼命地呼喊,可是没有人回答她,她也找不到一个光亮的出口,她怀疑自己是陷在了梦里,但胸口撕心裂肺的疼痛却又那么真实……
好痛……
真的好痛……
谁可以来救救她啊……

“妈妈……救救我……不要……不要离开我……爸爸……任术……不要……不要走……芫……芫……”
正在认真出针的易子遥突然听到她断断续续的话,他窒息地抬头看着她,手指僵硬地停在针上!

“姁儿!”
唐婧依稀也听到任芯的呓语,她不敢置信地扑到木桶旁,惊喜交加地俯过身,“姁儿,你醒了吗,醒了吗?你看看我,是我啊,婧儿,你快睁眼看看我!”
易子遥看到如此激动的唐婧也渐渐回过神来,僵硬地手指顺势用力往上一提,猛地将最后一枚金针拔了出来!
“呕——”
任芯的喉咙突地一紧,一大口黑血吐了出来!
“吐……吐……吐出来了……吐出来了,子遥……”
“姁儿她吐出来了!姁儿把毒血吐出来了!”
唐婧兴奋地流着泪,满眼发光。
易子遥脸色苍白地对她笑笑,心底却忽然变得有些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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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佳医似佳人》第十章   《佳医似佳人》第十章 Empty周五 二月 06, 2009 4:25 pm

偏怨别,是芳节,庭下丁香千结。


易府西院。
清晨,淡青色的天空还镶着几颗稀落的残星,透过厢房的木窗,青白的曙光宁静地斜洒进来,低垂在睡榻两侧的幔帘也染上了晨意。宽大的乌木睡榻上,任芯半坐着,斜望着窗外的风景出神,微风轻轻吹起了她的内衫衣角。门被推开,唐婧端着一碗米粥进来。
“呀!你这是在干什么?怎么又什么都不盖就呆坐着?”
她连忙跑过去,把木碗放到一边的条案上,恼火地怒道。
任芯静静地回过头,只见唐婧拿来一条松软的薄毯盖到她的腰上,又把两个方枕垫在了她的身后,两眼冒火地对她说:
“真是的,你不能爱惜自己一下吗?窗外有什么好看的,看了四日也该看够了吧?才在鬼门关转了一圈,你就让我们宽宽心,行不行?”
“我要是真的不在了,你们不就可以彻底宽心了。”她笑了。
“呸呸呸!大清早的净说些不吉利的话!”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啊?唐婧狠狠地瞪她一眼,总是讲这些话来刺激她,伸过手又诊了一下她的腕脉,她撅着嘴说道,“告诉你姁儿,你以后要是再讲这种话我就跟你绝交!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差点吓死我,要不是子遥,我想现下我们就是在地府见面了。”
任芯淡笑不语。
唐婧收回手,脉象还不错,看来恢复的很好,她放心地叹口气。微风吹了进来,幔帘轻轻地抖动。唐婧抬头看着她,她静静地坐在她面前,漆黑的眼睫轻轻地颤动,面容虽还有些苍白消瘦,但却也一日比一日的粉红起来。
任芯依然望着青白的天空出神。
似乎她总是有太多想不完的事情,唐婧的双眼闪动出一抹黯淡的光芒。

“姁儿,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她凝了半晌,望着眼前的任芯,忽然说道:
“你知道吗,姁儿?在你昏睡的这几日我想了很多,想到了我们的从前,那时不管你是什么样子,你都不会把事情闷在心里,有高兴的事情你会迫不及待地讲给我听,有伤心的事情你也会滔滔不绝地向我诉苦,甚至是你生气时也都不忘连带我一起气在里面,可是当我想到失忆后的你时,我竟只想到了你漠然的样子。”
她紧紧地咬住嘴唇,努力克制着内心的失落:
“记得以前你曾问过我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吗?那时我被纵儿打断了,但是现在我决定告诉你。”
任芯放在薄毯上的手指轻微地颤了颤。
她没有想到婧儿会突然对她提起义姁,略略地有些吃惊。今天的婧儿是怎么了?当初她想知道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好似逃避着,现在她早已不关心那些了,为什么又要突然提起呢?
房内静了下来。
隐隐有一股药香气。
唐婧瞅着她,苦涩地说道:
“也许你现在已经不记得了。当初,我们同时拜王禹叔为师学医之时,尤以你和子遥的医术最为出色,而我和静笙就总是很生气,说师父偏心!我们四人经常在一起切磋医理和灸术,那时的你总是说‘我一定要让所有的人都臣服于我的医术’!可后来,静笙却是我们四人当中第一个成为官医的人。”
“呵呵……”她笑了笑,明亮的眼内依稀泛起一点雾气,“是不是很意外!是啊,那时就连师父也没想到,说是这小子一派闲云野鹤的样子,竟会选择官医之路?虽然也有些意外,但我和子遥还是纷纷祝贺静笙,希望他能在京城大显身手,也好炫耀一下师门。可是姁儿,你知道那时的你是什么反应吗?”
任芯沉默地看着她。
“你很恶劣!”
她低声说道,“那是你在我的记忆里最恶劣的一次!”

果然——
任芯微微淡笑,又缓缓地望向了窗外。灿烂的朝霞映红了半边天,几只小鸟在院中的云杉树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地鸣叫着。
“怎么,你不信吗?”
这是什么表情?唐婧皱眉。
“你不用说了。”
“什么?”
“你想说的话我已经知道了。”她眼神淡漠。
唐婧不懂地打量她。
任芯扬扬唇角。
“那时的我一定是很不服气!或许是我原先就一直为人过傲,尤其是在医学上,所以一些冷嘲热讽在所难免,要不就是无理地对别人乱发脾气!我不但不祝贺静笙,还或许要闹着去京城见识一下。后来,也许是易子遥他经不起我的折腾,便同意在一次临近医士争选的时候带我来京城游览,但是他没想到这一来就留下了令人轰动的‘素问’事件。”
她静静地陈述,就像是说一个和她毫无关系的人。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空白地望着庭院云杉树上欢快鸣叫的小鸟:
“然后,王清夜应败于我手,我既扬了名又将那年最被民众认可是有望荣登医榜的人颜面扫尽,我得到了心理上的满足,也得到了朝廷的认可,所以才有了今岁女子入诏一说。可是,没想到我竟意外失忆了,对于以前的一切全部忘记了,甚至是连我最自傲的医术也不再执著了,对吗?”
“姁儿你怎么会……”唐婧惊讶地睁大眼,喉咙干干地说不出话,“……难道你记起来了?”
任芯扭头看向她,她所说的真的就是以前义姁的全部吗?如果真的是全部,那么现在的这个她在他们的眼里又是什么评价呢?想了想,她不觉苦笑,应该是不具可比性吧,至少她用着义姁的身份一天,她就永远没有资格和任何人比较。

可是——

“为什么要突然跟我说这些?”
看着唐婧震惊的表情,她淡声问道。
拉起她的手,唐婧沙哑地说:
“我只是想要我们以后可以坦诚相待。”
“……?”
“我不想在我们彼此间再有什么隐瞒!你失忆了,可是你却没有提前告知我你已经完全忘记了医学的一切!我没有被姁儿你足够信任!所以,我反思了一下自己,决定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不论是对你好的,还是对你坏的,我不要以后由于这种原因再发生类似今次的事情!”
她难过地垂下头,眼圈有些微红:
“虽然我也承认在某些方面你比以前要好很多,但是我却不能像以前那样了解你,你想什么、做什么几乎也都不对我说。我不要这个样子!所以,姁儿你不要再对我有任何隐瞒了,好吗?”
任芯的手指有些微微发凉!
“你知道当你在北阙下对我说‘你已经不会下针’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吗?是一种完全被忽视、被轻视、甚至是被抛弃的感觉,我对自己说,难道我就那么差劲?那么不可依靠?那么让你讨厌吗?”
唐婧用手背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痕,“为了能够让你前来参加争选,我耍计谋骗了你,现在我知道错了,所以我们以后再也不相互欺骗、再也不相互隐瞒对方了,好吗?”
泪水像小溪一样从她的脸上默默地流了下来,她的手一点点地抓紧任芯的手指,泪珠滴落在她们相握的手背上。
微风从窗棂轻轻吹进来,凉凉的,还带着一点点的湿气,任芯耳边的发丝被轻拂起来。
再也不欺骗……
再也不隐瞒……
胸中仿佛是被潮湿的凉意堵住了。
她望着唐婧,长长的眼睫无力地垂下来。
“好,我答应你……”
良久,她静静地回道,但却有一种淡淡的悲伤仿佛在冰层下静静流淌,“……从现在起,我将再发生的任何事情我都不会隐瞒你。”
唐婧高兴地眨了眨眼,眼底一片晶莹。
“这可是你说的!”她破涕而笑,“那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以前的事的?”
任芯压住心底的凄郁,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
“那只是我瞎猜的。”

“嗯?没想到你还有这方面的天赋。”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然后那人走进来,站定在窗前,好像不知何时已经听了很久,似笑非笑地对她说道:
“不过,我倒是第一次听到你是如此评价自己的,就好像……你不是你一样。”
任芯错愕地看向他。
“我不是有意要偷听你们的谈话,只是你们过于投入,似乎都没有注意到我的敲门声。”
易子遥的唇角微微上挑。
然而在清晨的霞光里,那抹笑容却没有丝毫暖意。

挽起了睡塌一侧的幔帘,唐婧怔怔地望向他:
“子遥?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这几日要住去医署吗?”
整个太医署内还留有一些仍在低烧的病患,他们的蛇毒虽已得到控制,但热度却一直不退。原本静笙是想要留在那里的,可子遥却把姁儿以后的恢复诊治硬是塞给了静笙,而他却要执意搬去医署。当时,王清夜很不赞同,说是医署内的病患已经在逐渐恢复中,和目前才刚脱离危险的姁儿相比起来根本不用劳烦到子遥,静笙一人就已是绰绰有余。
虽然静笙在听到这话后很不满地瞪了王清夜一眼,但也还是上前对子遥说,姁儿现下是已经无性命之忧,但也还在昏迷,还是希望他能够留下来。可是,随后进来的王清月却突然说,他已经无心留下,又何必勉强他,接着她又主动提议要王清夜来代替子遥医治姁儿。
唐婧从睡榻边站起身,想到那时子遥只是淡淡地看着王清月,脸上除了依旧有些苍白外,竟看不出任何表情。最后,他终于淡淡地说了句,那就辛苦你们了,然后就走了出去。就这样,四日过去了,子遥都是食居在医署,甚至是在姁儿醒转后他都没有回来。可是现下他却突然回来了,而且还是直接出现在姁儿这里!
她稀奇地看着他。

窗楹前,易子遥依旧保持着优雅地微笑。
“看来我好像是回来的有些多余了。”
他漫不经心地说着,但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任芯的身上。白色的帷幔被晨风吹得悠悠轻飘,她半倚在睡榻上,眼睛宁静透明,仿佛他的到来没有丝毫影响到她,她只是平静地坐着,淡淡的目光越过他,凝视向了窗外的朝霞。刚刚,就在他踏入房门的那一刻,她怔然错愕望向自己的眼神和那一瞬间显现出来的慌惑几乎让他捕捉到了什么……
是看错了吗……
还是她太会掩饰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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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婧站在睡榻旁,本来是想再问问子遥医署那面的情况,可是她突然发现对方根本就没当她存在一样,眼神一直屏息地望着她身旁的人。她微微愕然,但随即又偷偷笑了起来,轻咳一声,说道:
“这里多余的那个人好像是我吧。”说着,府院外正好又在此时隐隐传来一些嘈杂声,她顺手端起一直放在条案上的木碗,眯着眼瞟着易子遥,低笑道,“外面不知发生了何事,我这个多余之人这就告退,不在这里碍眼了。粥冷掉了,我去热一下再端来。”

房门轻轻关上。
屋内只剩下任芯和易子遥两个人。
风从窗棂徐徐吹进来,吹过易子遥银色的衣袍,又吹拂起任芯垂在颊畔的丝发。两个身影都淡淡地映在地上,仿佛青烟般笼罩在一起。
他救了她。
他让她活了下来。
可是,她赌赢了吗?
任芯静静地坐着,幽长的眼睫在略显苍白的面容上映下两弯淡淡的阴影。北阙下,当她做出去主动吸毒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是不会死的,至少是不会轻易死的。婧儿是一个重情之人,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医治她,而且没有人会知道,她其实是把生还的希望寄托在了易子遥的身上。
无论是医者还是他与义姁之间的感情,她都相信他不会袖手旁观。可问题是,她选择活下来的决定是对的吗?她真的可以通过北阙下的意外来避开今岁的医士争选吗?那个既可以不用失了性命又可以长久与纵儿生活在一起的赌,她最终真的能如愿吗?
目光缓缓地从窗外收回来,任芯望向易子遥,却恰巧也碰到了对方正凝视自己的眼神。空气里有一股凝固的味道,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仿佛都是在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院外隐隐传来细碎的嘈杂声。
云杉树上的鸟儿也鸣叫得更欢了。
易子遥站直身,忽然直直地向她走了过去。他盯着她,冷敛的眼眸深邃得让人窒息。任芯有些错愕,不知他想要做什么,心下一瞬慌乱,终于率先开了口。
“你到底有什么事?你既然特意留下来,为什么又一言不发?”
她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平静,不让声音有丝毫破绽。
一抹奇异的笑容浮现在他的唇角,他站在她面前,俯视着一脸戒备的她,说道:
“我在等你问我。”
“什么?”
“你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吗,所以我在等你开口。”看到她眼中逐渐浮现出怒意,他冷冷地勾了下唇角,“师妹你好像对我有很深的不满,可是你不是应该不记得我了吗,怎么还……”
“你到底想说什么?!”
任芯肃然,打断他,冰冷地说道,“你在怀疑我吗?”
“怀疑你?”
仿佛是听到了一个滑稽可笑的笑话,易子遥眼底的笑意愈发深邃得高深莫测,“对于一个失去记忆的人,就算我怀疑你,你能回答我吗?”
她的身子僵住。
“再者——我又能怀疑你什么呢?怀疑你根本就没有失忆,还是怀疑你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
易子遥冷漠地笑了笑:
“这听上去是不是又有些荒唐。”

一颗心忽上忽下……
任芯深吸口气,暗暗告戒自己不要被他牵引,要平静下来。一直知道他与义姁之间的感情是与别人不同的,或许真正了解义姁的那个人,不是纵儿也不是唐婧,而是他。
可她的错误就是,她总是在他的面前频频出错。在第一次见到他时、在不肯下针救人时、在夜晚醉酒时……
而现在,他在试探她吗?
从一进门,他就说着明显别具深意的话,现在亦是如此。
可是——
她与他自从那日夜晚在院中的杉树下说过几句话,就再也没有碰过面。那时的他是绝对没有这样的敌意……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眼睫颤了颤,飞快地避开他的目光,悄悄把已经有些僵硬的双手收到了薄毯下面。
院外的嘈杂声窸窣传来。
易子遥站在睡榻旁,深深地看着她。他的眼底一片冰宁,看不出任何情绪,可身上却仿佛是有霜气在凝结,那股无形的气息令人生生寒战。
“是吗?”
良久,他眼神冰冷地勾起唇角,沉声说道,“那我现在就说你能听懂的,甚至是只有你才能听懂的话。”
任芯觉得全身发凉,有冷汗涔涔从她的背脊渗出来。
“任术是谁,芫又是谁?这句话总该听懂了吧!”
暗怒紧滞的声音从易子遥喉咙里挤出来,他愤怒僵硬地站她面前,嘴唇紧紧地抿着,冰宁的眼底似乎有剧烈的火焰在燃烧!
任芯重重一颤!
仿佛有混沌的光斑在眼前飞闪而过,她手脚冰凉,脸色煞白地怔怔望向他!
“你……”
她唇色苍白透明,耳膜阵阵轰响!
院外的杂声越来越大,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渐渐向厢房跑来!任芯眼神空洞地看着他:
“你是怎么知……”

“砰——!”
房门猛地被推开了!
风从门外灌了进来,任芯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打了个寒战。
唐婧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又惊喜又失措地急喊着:
“中……中……中医……榜……”
易子遥淡漠地回头看向她!
唐婧终于稳住心神,大喊道:
“中医榜了,姁儿!姁儿,你中医榜了!”




《佳医似佳人》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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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佳医似佳人》第十章   《佳医似佳人》第十章 Empty周五 二月 06, 2009 8:46 pm

好看,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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