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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佳医似佳人》第二章

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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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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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佳医似佳人》第二章   《佳医似佳人》第二章 Empty周四 二月 05, 2009 3:14 pm

落花有泪因风雨,啼鸟无情自古今。


时光流逝。
转眼间,任芯已经来到了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时空三天了。
在这三天里,她度日如年,没有像原先在学校里看穿越小说时的激动心情。三天的时间她几乎都是在睡觉,不想说话,不想吃饭,不想干任何事情,仿佛干任何事都是没有意义的,她只想睡觉,最好是一睡不起。
但是,事情有时总是事与愿违!
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大脑,就算是闭上眼睛,她的脑子里还是在不停地回现着来到这里的种种。烦心之余,她从卧榻上起身,转首望向了窗外。
苍穹,一轮玉璧明月高挂在空中,清光洒满村庄,亮如宝石般的星子镶嵌在黛色的夜幕上,熠熠生辉。任芯从卧榻上拿了件单薄的麻布披风搭在肩上,走到镂空的格子窗棂前,清冷的月光洒照在她的身上。
天又黑了……
是啊,又将是一天。真不知是应该庆幸还是应该悲伤,似乎时间总是这样不知疲惫地工作着,仿佛生命不息,运动不止;仿佛任何事情都无法使它为之动容或臣服。
可是,她现在这种违反时间规律的穿行是什么?历史是应该存在的,而她究竟是什么?这种穿行又作何解?然而,什么又是“现在”呢?每一秒刚刚产生,便会有另一秒接踵而至,把前一秒推入万劫不复的无底深渊。而这一秒钟来自何处?又去向何方?没有人知道答案……

难道这一切就是她的写照吗?!

三天前,她被檀色木盒内所散射出来的光芒,带回到了这两千多年前的大汉王朝,她无助亦无奈。再加之一个清秀的少年误认她为至亲,更是让她无语。在这个她只是从书本和电视中了解到的世界,她最多的还是一种无力。这种无力让她屈服于了这个时空,让她欺骗了那个清秀的少年,就像是以前看的小说一样,既然对方已错,那她就将错就错!
也许她很虚伪,也许她很自私,更也许她很卑劣,但是她害怕,她真的很害怕!她无法想象如果只是她一人,她将如何生存下去,所以她骗了那个少年,谎称自己掉到山崖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他是谁,不记得自己是谁,忘记了所有的一切。至于她当时身上所穿的衣物,她也只是一味地谎称,她不清楚,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了。
少年似懂非懂地听着,好像是在努力消化着她那“天马行空”的夸夸其谈。当时她在想,如果少年不相信她的话,抑或者是少年发现了她长得并不完全相似他的姐姐,那该怎么办?
可是,少年却对她笑了,那个笑容犹如沾染了月华般的光泽,纯真而圣洁。他走到她面前,拉起她因心虚而冰凉的手,对她说,只要姐姐活着就好!

只要姐姐活着就好……

她怔然,犹似万箭穿心!
她不是他的姐姐,她欺骗了他,她欺骗了这个纯真的少年!也许他的姐姐已经死了,也许他的姐姐还在那座山崖之下,也许他的姐姐也在等着弟弟的来救……
可是——
她代替了那个人!
罪恶感紧紧地攫住了她的心!有那么一瞬,她差点就要呼之欲出“我不是你的姐姐,我是个骗子!”,但是,她没有。她只是沉默地注视着那个少年,听着那个少年向她讲述“她”以前的一切。
于是,她任由万箭穿透了她的心!
也许冥冥中,上天是在惩罚她,抑或者是在开她的玩笑!
她从那个少年口中得知,现在是大汉朝建元六年初春,他们所住的地方是河东郡蒲坂县的太和村。她的名字叫义姁,今年十八岁,而他是她的弟弟叫义纵,今年十五岁。父母双亡。
她惊呆了!
义姁……
义纵……
那岂不是……
震惊中,她恍惚地望向那个少年,他,这个看起来清秀柔弱的少年就是义纵!就是那个武帝时期让人“不寒而栗”的有名酷吏义纵!!而她,竟然就是中国第一位进入皇宫的女侍医义姁!!!

晴天霹雳——!!!

一股浓重的锐痛席卷而来,撕心裂肺!

任芯不知道,这犹如撕裂心肺的剧痛是为了她穿越千年亦没能逃脱医学的束缚,还是为了眼前这个还在侃侃而谈的清秀少年今后的不幸命运。
恍惚的游神中,她没能听清少年后面的话,只是隐约听到什么教“她”医术的师傅前不久刚刚过世,而师傅的养子,也就是“她”的大师兄也在前几天离开了太和村。
少年提到那位“大师兄”时,神情复杂,眼神闪烁,并且还小心翼翼地探试她是否真的完全不记得大师兄了?
看到少年的迟疑,任芯隐约感到那位大师兄一定是和义姁之间有些什么吧。但是,现在的她已无心多问,或许又是一个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故事。
少年见她一副茫茫然的状态,却倒是好似安心又好似忧心地轻叹了口气,也没有再说什么。
日子就这样淡淡地转眼过去了……

窗前,任芯回想着之前的一切,无力地笑笑。夜风徐徐吹来,她下意识地拉了拉肩上的披风,又回首望向屋内。
这是一间极其简朴的房子。
从东到西,面南而立,上覆灰瓦,土坯结构,破旧的原色木板门扉镶装在门轴上。最里面的厢房较短,稻草铺顶,没有窗子,那是少年义纵的睡房。她所站的这间与里间相连,是以前义姁的厢房。而在两间屋子的最外面还有一间堂屋,堂屋的一处角落里有一个用泥土垒成的锅灶。锅灶旁,还摆有一缸米、一桶水、一堆木柴和几个破旧的木碗,这些便就是这个家的全部食宿所在。
然而,在她现在所住的这间内屋里,还有一张木质的矮书案。书案上堆放着一卷一卷的竹简。在书案上方的墙壁上还挂有一幅用粗白麻布作底面绘制而成的人体经穴部位图。她猜想,这一定是原先义姁学习的地方,而书案上的那些竹简也一定就是各种医书吧。

目光从罩着薄薄月光的竹简上收回,任芯默叹一声,转身走进堂屋,点燃了一盏锅灶旁的油灯。通过微弱的火光,她看到了一张长方形的矮木食案上摆放着一碟青菜和一碗清粥。
她知道,那是义纵做的。
这几天,她一直沉浸在一种无力感中,一日三餐则全部都是由他而做,而她却几乎很少吃。看着天色的沉暗,任芯猜想,现在大概已是亥时了吧,可是义纵却还是没有回来。
三天的相处,她只知道他每天都早出晚归。早上当她起床时,他已经把早饭做好;中午回来也只是匆匆做好午饭,甚至是连晚饭也一并做出,就不见踪影;晚上又几乎是到她入睡之前都还没有回来。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忙碌,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些什么。
昨天,她特地晚睡等他回来,没想到这一等竟然就等到了丑时,她问他做什么去了?而他却很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和几个好兄弟逮野兔去了。
今天他又是早出晚归,看来又要等到后半夜了。

任芯走到矮几旁,俯身端起食案上的木碗浅浅地喝了两口清粥。
难道他真的像史书上写的一样,经常和一些狐朋狗友打架斗殴、夜不归宿、偷盗抢劫!昨天晚上他回来时,额头上就有一块淤青,难道……
任芯有些心急起来。
原本她曾告诉自己,管那么多干什么,历史早已写好了一切,所有全是惘然。所以,当他明显谎称自己晚归的原因是逮野兔时,她没有追问下去,而是选择了沉默,任由事态的发展。
可是现在她彷徨了……
她试想,如果换作义姁要是事先知道了弟弟今后的命运,那么义姁是否也会像她现在这样不闻不问、消极怠听?
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义姁不会,她绝对不会明知前面是条死路,还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往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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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佳医似佳人》第二章   《佳医似佳人》第二章 Empty周四 二月 05, 2009 3:16 pm

任芯羞愧!
她已经冒名了义姁,却还对人家的弟弟见死不救!她究竟是人还是魔鬼?!
难道就因为她自己不幸的境遇,也要别人一起来不幸吗?!她冒名的不是别人,而一个家庭的长女,一个只有十五岁年龄少年的姐姐!历史也许是已经写好,但她此番的穿越,是不是也同样说明历史也存在着不确定性?
中国自古就有一句老话“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更何况,义纵还对她有救命之恩,难道她就这样眼看着他往死路上走吗?那她岂不是“恩将仇报”!
思前想后,任芯决定,她既然已经代替了义姁,那么就至少让她去履行一个姐姐应尽的义务吧。

不知不觉间,夜已过半。
初春午夜的薄雾渐渐泛起,柔如白韧。清冷的寒意透过镂空的门窗渗透进来,任芯收拾好碗盏,就走到了院外,等待着义纵的归来。
夜,凉如水。
月光下,太和村灰灰的屋瓦好像被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任芯静立在庭院门口,身上的麻布披风时不时地被夜风轻轻扬起。
周围的一切都静悄悄的。
任芯紧紧地盯着村口的方向,一动不动。
远处,深夜归家的义纵早在百米之外就看到了她。心下顿时一震,他连忙快步急奔了过去。
任芯没有他那样的好眼力,也许是在二十一世纪灯红酒绿的大都市住惯了,乍一来到这只靠月光明夜的古时,自然还不能适应。再加之薄雾的影响,她自是更看不清楚,只等义纵离她十几米远处,她才朦胧地看到有人跑来。

义纵气喘吁吁地在她身前站下,一见她只披着一件单薄的布衣披风站在门外痴痴地等他时,一抹悸动闪过眼底。瞬时,他就把自己身上那件唯一稍厚一点的麻布长袍披在了她的身上,边披还边略有责怪道:
“姐姐为何不去歇息?!夜已这样深,寒气又重,而且姐姐的身体也刚见好转,再次受了凉该如何是好?”
任芯看着他对自己忙上忙下,心底无声地涌过一股暖流。她沉默地凝视着他,细心地观察着他的神情和面额:“今天也去逮野兔了?”
他神色一顿,随即忙乱地避开她的眼睛:“是……是啊……姐姐怎么会……怎么会知道……”
任芯审视着他。
昨天额头上的淤青还没有褪去,今天颊畔就又新添了一块淤红,果然是有问题。
她深深地盯住他,再次试探地问:“那么今天也没有逮到兔子吗?”
“啊……那是……那是因为……”他尴尬地抓了抓头发,眼神游移,嗔口结舌,但随即话锋一转,“姐,我们不要说这个了,还是先进屋吧,外面寒气太重了。”
在义纵的轻推之下,任芯跟他进了屋。
进屋后,趁她关门之际,他踮着脚尖打算偷偷溜回到自己的内屋去。任芯骤然转过身,低声喝住他。
“站住!你到底去了何处?!”
逮野兔,深更半夜如何逮兔,光是认路就已是困难,更何况是逮到腿脚敏捷的兔子,明显是在说谎!

灯火下。
义纵被这意外的叱喝声吓得微微一颤:“我……我没去哪里……”
“还敢说谎!”任芯愤然,一道清厉的眸光直直射向他,“你以为姐姐这几天只是躺在榻上休憩吗?!”
那是她那时还不想融入到这个时空中,她想置身事外,坐看历史。可是,她无法做到,她毕竟还有一点良知。尤其是对这个少年,不知为何,他总是让她想起自己的弟弟任术。
之前,她排斥这里的一切,也有一多半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少年。因为她知道了他叫义纵,她知道了他会成为一名酷吏,更知道了他会死,就像任术一样离开她!于是,她选择了漠视这里的一切,漠视他的关心,因为她怕失去,所以吝惜给予,她不要再次经历丧亲之痛。
然而,她错了。
如果按照既定的路线走下去,那么她就成为了亲自送他上断头台的刽子手。现在,她终于幡悟,决定接受这里的一切,但是她决不会碰医学,这不仅是因为她,亦是因为他。

油灯燃烧着脆弱的火光,摇曳着倒影在义纵清秀得有些苍白的脸上,他的神情并没有像他的话语那样坚定,一瞬间显露出了慌惑的神色。
任芯默然看着他。
看来她的担忧是正确的,他果然是有不可告人之事。难道真的是偷盗抢劫?不然他的脸上又何以有伤?可是她就这样直接挑明,是否又会伤害到他的自尊心呢,万一让他产生叛逆心理岂不是更糟。
“姐,纵儿不是有意要瞒你的,纵儿只是……”
义纵迟疑着,好像是在斟酌用词,在火光的影映下,他清澈的眼眸中竟然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态。
默默地叹了口气,任芯打断了他:“好了,你不用再说了,先去睡吧。”
“……?”
义纵诧异地抬起头。
任芯的眼内跳跃着淡淡的火光,望着他,她静声说道:“纵儿,你听好,姐姐从今日起不再追究你以前的任何事情,但是相对的,从明日起你也绝不可再晚归回家,知道了吗?”
一切从头来过就好了,一切以她的方式从头来过,她没有必要一定要听他的解释了,而且他也不会给她真正的答案,他想骗她的,这点她能感觉到。
还是有些太心急了吧……
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想要一下就弄清所有的事情,怎么可能?以后相处的时间会很长,所以也不急于这一时,她会慢慢地来,直到与历史既定的结局偏离。

义纵惊疑地看着她。
半晌,他皱了皱眉,但还是很听话地回答道:
“我知道了,姐姐。”
紧绷的神色放松了下来,可是这一放松,身体上的疲钝也好似潮水般前仆后继地袭来,松散散、轻飘飘的,仿佛轻风一吹就会随时散掉。义纵耷拉着脑袋,松软地走进里屋,可能是又想起了什么,他回转过头,对她说道:
“对了,今天纵儿碰到姐姐儿时的好友婧儿姐了,她说改天会来看我们,但是我没有提及姐姐坠崖失忆的事,怕她担心,所以姐姐心中有数就好。那么……”他迟疑地看她一眼,“……姐姐也早些休息吧。”
任芯欣然一笑,冲他点了点头。
婧儿……
义姁儿时的好友吗?从义纵的神情来看,似乎还是情好甚笃的样子。

[size=16]吹熄了堂屋的油灯,任芯凭借着皎洁的月光,摸索着回到了内屋。
她坐在榻边,清凉挺实的睡榻如同石板一样没有任何弹性。她暗叹,这就是她以后要生活下去的地方吗?这样一来,以前对于她的那一切也就会从她的脑海中消失吗?
望着粗纱遮风的窗扉,望着静谧的深夜,她默默出神。
也许,以后的人生将会是她无法想象的,但不管怎样,她还是想要试着去应对,就算历史已经规定了它原有的轨迹,她也想与命运抗衡一下。
虽然以前的她已经对生活逃避惯了,但是这次为了这个少年,她要学着适应这个时代、学着在这个时代生存,就像是以前李芫经常对她讲的一句话“海上风涛阔,扁舟好自持”。
任芯自嘲地冷笑。
当初她十分不屑的这句话,却倒了现在才觉得是这么的有道理。怔忡地望向窗外,任芯的眼内浮现出一抹悲凉。
李芫,圣林大学医学院里最优秀的学生,老师欣赏她,同学仰慕她,可是却没有人会知道在那些背后所要付出的是怎样的一切,那几乎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努力!
清凉凉的夜风吹了进来。
芫……
不知她现在还好吗……
是在校园内焦急地寻找她呢?还是如同施了魔法般的忘却了关于她的一切存在……
幽静的月光洒在身上,任芯苦笑,如果一切真是这样,她倒宁愿是……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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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江海别,几度隔山川。


阳春三月。
万物复苏,春和景明,柔嫩的枝条泛起层层新绿。清风绵绵吹来,送来阵阵花儿的清香。
清晨,天气晴好,乍寒还暖。一条幽静的山野路旁,满是绿雾蒙蒙的翠柳。春风拂动,柳枝摇曳,柳行间还不时闪回南归的剪燕。
然而——
就在这一切美好得像诗境一般的初春朝晨,却在远处急驰来了一辆深蓝色的马车。马蹄飞奔,垂挂在马车上的马铃狂乱地摇响着,幽静的山路顿时黄土四起,林鸟惊飞。
那辆跑来的马车好像并不大,只是很私密,由两匹高头大马牵引着。木制的车蓬,木制的蓬顶,就连车门也是全木制的,惟独可以透气的地方便是车蓬的侧面和前端的一个只有一方绢帕大小的车窗,但却还以竹帘遮掩。
由于马车驰骋的速度很快,再加之木质的车轮和不算平坦的土道,让这原本就不是很舒服的马车就更加不舒服了。坐在车蓬外的两名青年男子不知是早已习惯了这种颠簸,还是有什么急事,他们躁急地驾着车,只恨不能把它驾得飞起来,就像生怕有仇家索命来似的。
有力的马蹄声空旷地回响在山野里,两名青年男子沾了满身尘土,望了望天色,其中一名稍显清瘦的青年男子有些担忧地问着旁边驾车的壮青年。
“大哥,你确定这样稳妥吗?”
“能有何不妥?!”
壮青年的口气很冲,边说还边抛给了他一个胆小如鼠、不成大器的眼神。
“可是……”
“可是什么!”
壮青年没好气地打断他,又颇具威严地命令道,“去!看看她醒了没有!”
马车飞驰,疾风拂面。
清瘦青年不敢多言,只得在很颠簸的马车上艰难地回转过身,从身后的小窗向里张望。
车厢内还算宽敞,但看竹帘抖动的程度就可想而知,那一定不是很舒适。车厢内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位姑娘躺在里面。
那位姑娘,肤色莹白,一头长发松松地盘在脑后,但却有些凌乱。她蜷缩着身子侧躺在厢内,虽然是昏睡过去,但却仍然有一股灵然的气韵。
清瘦青年有些微微脸红,不禁想起初见这位姑娘时的情形……

那是他和大哥刚刚从翼州的真定前往中山的途中……
黄昏将至。
在一条苍凉的驿道旁,他们忽然看到一位身穿怪异白色长衫的姑娘晕倒在路边。要是换作常时,他们一多半是不会理睬的,但是这位姑娘的穿衣打扮实在是太怪异了,所以不得不引起他们的注意。
止了马车,走到路旁。
他轻轻扶起了姑娘,却当下惊住!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相貌如此妍丽的女子,她肌肤莹白,双眉似柳,樱唇由于晕倒有些微微泛白,但却依然没有减弱她身上那恍若仙子下凡的风韵。她的头发柔顺淡黑,却梳了一个他不知是什么式样的发髻,而她身上的衣物则更是让人如坠雾中。
他问大哥,这是什么装束?
但是,大哥也答不上来,只是说,管她什么装束,先弄醒再说!
于是,在他的轻晃和呼唤之下,姑娘果然醒了。她慢慢睁开了眼,棕色的眼眸就宛若是碧波中的明月,朦胧且深幽。
见她醒转,他高兴地轻呼,可是大哥却一把拨开他,向姑娘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何以衣着如此怪异?”
不知姑娘是还没有彻底清醒,还是被大哥那凶恶的模样吓到了,她只是困惑地上下打量着他们,而后便闪现出了一抹慌乱。他看得出,那已经是她在极力地克制了。
他诧异,又问,姑娘发生了什么事吗?何以独自一人昏倒在路边,你的家人呢?
这下,姑娘终于有反应了,她慌慌地抓住他的袖摆,颤抖着重复着两个字“任芯”。
他不明白,反问,什么“人心”?
可是,大哥却没了耐性,一把抓住姑娘的纤腕,急吼道,“你到底是何人?!”
姑娘好像是被大哥抓痛了,急欲挣脱,但她哪里有大哥的力气大呢?眼见挣脱不开,她慌了,颤抖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这是哪里?”
大哥见她一脸惊恐茫然,松了手,审视着她,沉声道,“你当真不知这是哪里?”
姑娘摇头。
大哥沉了半晌,告诉她,这里是翼州的中山境内。
这下,姑娘更慌了,嘴里还喃喃着什么她怎么会来到这里,翼州的中山是哪儿,她不是应该在学校吗?
他听不懂姑娘的话,她的话就好像她的装扮一样让人捉摸不透。可是,让他吃惊的是,姑娘竟然紧接着反问他们何以穿的如此怪异,而且还驾着马车?
他怔愣住!
大哥也怔愣住!
只剩下姑娘那惶惶不安的眸子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大哥有些怒了,大声吼着,“你才怪异!”
于是,姑娘仰起头,再一次地打量起他们,但却好似越打量姑娘眼眸中的惶恐就越胜上一分。当时他想,难道姑娘是看出了他们的身份?
可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姑娘居然又问出了一句让他和大哥全都惊天骇地的话——
“这里是什么朝代?”
当下,他和大哥就全懵了,恍若大山般僵在原地!

与预料的一样,大哥这下更怒了,斜着眉毛,狂吼着咆哮道,“你拿大爷开心吗?!”
姑娘连忙摇头,掩不住惊慌的眼眸中也好似涌出了泪光,她抖成一团,错乱地说,“我只是想确认啊!”
又是一句听不懂的话。
可是,大哥却突然冷静了下来,仿佛想到了什么,他眯起眼睛,淡淡地笑了下,告诉姑娘,现在是大汉朝建元六年。
接着又追问了一句,“姑娘你好像不是中原人吧?!”

但是——
姑娘却没有回答大哥,她恍似在大哥告诉她这是大汉朝后就霎那间凝固了。她眼神空洞,面色苍白,泪水滴落,就好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纸人,只要清风微微一吹就会飘舞在空中,然后渐渐远去消散无踪。
终于,姑娘又再次沉沉地昏了过去。
他惊呼着,连忙上前扶住了她,可是却怎么也叫不醒了。他问大哥,这可如何是好?而大哥却说,带她上路!
他惊住!
震悸地看向大哥!难道大哥是……

事实证明,他猜对了。
大哥见这位姑娘容貌秀美,又好似不是中原人士,这样便无根无源,更易找到买家。他们在经过一家驿站暂歇时,大哥不知是从哪里弄来了一套女儿家的衣服,要他给姑娘换上。起初,他曾劝谏大哥,不要把这位姑娘卖到妓馆。可大哥说什么也不听,还痛骂了他一顿,说这可比杀人赚银子要容易得多,杀手是没有感情、没有善心的!
他无言以对!
是啊,他们何尝有过善心,要是有的话怎么会去做杀手,要是有的话他们又何尝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最后,他顺从了。
但是,他是断然不敢轻薄了这位像仙子一般的姑娘的。他在驿站里找来了一位打杂的青年女子去帮姑娘换衣服。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那名打杂的女子才从马车里出来。出来后的第一句话便是,“那位姑娘的衣服也太奇怪了,我弄了半晌才帮她弄好,早知道这么麻烦就不帮你了!”。
他苦笑了下,把赏银给了她,那名女子才怏怏地离去。

后来,大哥又命令他把姑娘换下来的衣物全部烧掉。他没有办法,只好照做。可是,他却偷偷把姑娘那件怪异的白色长衫留了下来,其实他也不清楚留下它要做何用,只是觉得姑娘在穿着它的时候就好像是天上飘浮着的白云。于是,他就留下了它,小心翼翼地将它藏好,不让大哥发现。
接下来的两天,他和大哥一直都在赶路。大哥说,等赶到中山县城时就把她卖给那里最红最有名的妓馆怡春院。
他无奈,只得点头。不过,让他最为忧心的还是这位姑娘自从那日晕昏过去之后就一直没有再醒来。有一次他试探着问大哥是不是找个大夫来瞧瞧,但大哥却怕惹人绯疑,十分地不赞成。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三日,再这样滴水不进该如何是好呢?
想着想着,清瘦青年的眉头渐渐地纠结了起来。
这时——
一旁驾车的壮青年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一甩马鞭,躁怒道:“醒了没有啊?!”
清瘦青年微一脸红,连忙又仔细地看了一眼车内,转回身,才应道:“还没有。”
“丧气!”
壮青年郁愤地咒骂了一句,满脸阴霾,浓眉紧挑,“大爷忙了半晌,倒头来再变成个死人!”
“她没死。”
清瘦青年稍有不满地小声嘟咕了一句,怎么能咒仙子姑娘死呢?
“现在是没死!再睡上两日就离死不远了!!”
眼看到手的生意就要泡汤,壮青年怒火满腔,却又不知该向谁发作,只得拿起马鞭又狂甩了两下,看来只能是更快些赶路了,如果再晚些,恐怕真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壮青年的马鞭频挥,马车愈发激烈地飞驰起来。
木质的车轮急碾在坑洼不平的土道上,车蓬抖动,马铃乱摇,竹帘掀飞,丝丝凉风带着四起黄土的呛味灌入了车内。
李芫侧躺在木板铺底的车厢内昏睡着,一件淡黄色的曲裾深衣饰于身上。她的面色有些苍白,长长的眼睫浓密地合拢着,原本润泽的嘴唇也在此时显得有些干涩。由于马车的速度太快了震荡得厉害,李芫的头不时地磕碰在木板上。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数不清的多少下……

“嗡——”
一股浓重的钝痛感沉沉自李芫的头部传来!

可就在这时——
马车的车轮却又不偏不倚地轧在了一块大约拳头般大小的石头上。
飞驰的马车,离箭的速度,其结果就是——
马仰车翻人纷飞!
也许是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让所有的人都始料未及!驾车的壮青年只顾快些赶路、飞驾马车,哪里会料到有如此突发的状况,所以亦没有任何准备,就已被马车甩出了几米开外,重重地弹到一棵粗壮的树干后才被重跌在地,顿时口内一腥便晕了过去。
清瘦青年则多亏了马车的车蓬在翻倒时挡了他一下,才幸得没被抛飞出去,只是受了些许皮外之伤。
一旁,马儿喘着粗气费力地从地上挣扎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黄土,尾巴扫了扫屁股上的灰尘,便瞪着两只圆滚滚的大眼,滴溜溜凶巴巴地瞅着不远处一棵柏树下晕昏过去的壮青年,“呼呼”地吐着粗气。
哼,谁让他没命似的打它屁股!
清瘦青年见此状况,连忙从地上摸爬起来,顾不得掸掉身上的尘土,便快步跑到了柏树下,一把托扶起壮青年,连声急呼:“大哥!大哥!醒醒!!醒醒啊!!!”

不远处的柳阴旁。
脱辕翻倒的马蓬内。
李芫在刚才那一瞬间天旋地转的翻飞中,终于彻底地清醒了过来。她沉沉地摇晃了下脑袋,费力地睁开眼睛,顿时,全身便传来了几乎要散架的酸痛。
这是怎么了?她这是在哪儿啊?
头脑昏沉,四周阴暗。
她艰难地坐起身子,却突然发现——

“啊—————”
尖锐的惊叫声几乎是以电闪之势穿透林间。

苍凉古道。
绿柏丛林。
无数鸟儿被惊起,扑簌簌地拍着翅膀腾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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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佳医似佳人》第二章   《佳医似佳人》第二章 Empty周四 二月 05, 2009 3:22 pm

柏树下。
清瘦青年闻听惊叫声,先是一愣,随后便意识到了什么,轻放下臂弯中的壮青年,然后又立刻飞奔到了翻倒的车蓬旁。
“姑娘你醒了!”
掩饰不住的欣喜流露出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想到一直昏迷了四日的姑娘却是在这样的状况下清醒了。但是,一想到刚才的那一幕,他的心一揪,连忙又问道,“姑娘没受伤吧?都怪在下的大哥把马车驾得太快了,没有伤到姑娘吧?”
李芫哪里还顾得上受没受伤,一把拽过他的袖子,指着自己身上的这套衣服,急急慌慌地问道:“这……这……衣服……”天哪,难道是那两名男子趁她昏睡之际,私自替她换的?
清瘦青年看了她一眼,立刻脸红着摇头:“姑娘不要误会,衣服是在下让一名女子给姑娘换上的。”至于是什么原因,他没有提及,总不能告诉她,是他们想把她卖到妓馆去吧。
李芫惊疑地凝视着他。
是这样吗?不过看此人的神情也不似说谎,也许是她那身现代的装扮太过醒目,不便上路,所以才好心替她换的吧。算了,以她目前的状况而言,还是信人的好!毕竟昏倒之后,人家并没有把她这个穿着怪异、来路不明的陌生之人丢弃在路边,而是带在了路上,就此可见应是善人,她还何苦计较那些身外之物呢,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她该何去何从吧?
李芫深思。
看来不接受现实是不行的。总不能还像上次一样失措绝望得泪流满面晕昏过去,甚至还幻想再次晕过之后就能回到现代吧。事实证明她回不去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重新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找到可以回去的契机,就像她来时那样。
来时那样……
是啊,记得当时是那个檀色的木盒突然发出了一团五彩的光芒。然后,瞬间天动地摇,云卷风啸。失措中,旁边的任芯好像是说着什么对她伸出手来,她慌乱去抓,可是却被自任芯那里射出的一团白色光芒弹了出去,续而跌入了一团黄光里,顿时全身便如被火烤,就那样,她渐渐失去了意识。
李芫思忖着。
那也就是说,那个檀色的木盒是绝对有问题的。虽然她还不清楚能否在这个时空找到那个木盒,也或者这个时空根本就不存在那个木盒,更或者就算找到那个木盒也不见得还会有上次的巧合,但是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至少这也是唯一让她变得坚强一点的动力,否则她也许还会像刚穿越过来时那样绝望崩溃般地晕昏过去。
其实,她远没有别人眼里看到的那样坚强和完美。不过,就算她再绝望再无措,她也要找到一个人——任芯。
她知道,任芯也一定被带回到了古代,否则那团白光就解释不通了,可是她担心的是,任芯是不是也和她同在一个朝代。当初她周围笼罩着的是一团黄光,而任芯却是白光,而且她穿越后醒来也并没有看到任芯,且搭救她的两名青年男子也不曾提及除她之外还见过其她身着怪异服饰的女子。所以,她无法绝对确定任芯的下落。

“唉……”
李芫长长地叹了口气。怎么会发生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又怎么会让她遇到了这种事情呢?她现在好想家啊,想爸爸、想妈妈、想……易枫,不知这辈子她是否还有机会再见到他们?
清瘦青年见李芫一会儿低落,一会儿振奋,一会儿又摇头叹息,心下困惑不已。他不清楚这位姑娘的来历,就好像她真的是九天下凡的仙女,飘然而至。
他对她的一切都感到新奇,甚至是一举一动、举手投足。可是眼下他却没有那个空闲,当务之急还是大哥要紧。
他漠视李芫的出神和叹息,忧急道:“姑娘若没有不妥,在下也就放心了。可眼下,在下的大哥却被刚才的马惊车败伤到了,能否请求姑娘先为照看一下,好容在下到城里去请大夫?”
“嗯?”
李芫还在恍惚着,隐约中好像听见有人伤到了。几乎是一种条件反射,那种医生的职业感立刻从身体的每个细胞里渗透出来,刹那间,她陡然清醒,立刻振作起来,正色问道,“有人伤到了?现在在哪?”
青年没有料到她突然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眼眸中也在瞬间闪烁出了一种灼然的光芒,仿佛方才的迷茫和失落不过就是他的错觉。
“在那里……”
他回过头,用手指了指不远处,又回看向她,“姑娘要做什么?”
李芫歪着身子望了望,可是坐在翻倒的车蓬里视线很是有限,于是她只能忍受着从身上传来的钻心疼痛,用尽全身力气地往外爬。
她不知是否是她刚穿越过来时过分的紧张和精神上的崩溃而造成的身体虚弱,还是她昏迷的时间过长而导致的虚弱,总之她只能爬行,而且还是每爬一步就仿佛有无数根锋针在戳刺着她的身体,好像她身下的并不是木板而是刀山。短短的车蓬竟让她觉得有天涯般遥远。
车蓬外的清瘦青年见她面色苍白地急欲往外爬,连忙伸出手来扶住她,把她轻柔地拉出了车外。

清晨的阳光,好像刚刚被洗涤过一样,透过斑驳的树影洒照着林间,挂在柏树叶片上的露水还很浓重,压得叶子纷纷深深地低垂下来。
清风轻轻吹过,一股春露湿润的气息和花草醉人的芬芳飘过心房。
李芫虚弱地从车蓬内爬出来,软软地直起身,然而就是那一点淡淡的清风都使得她一阵虚晃,刚一微微立身,便顿觉头晕目眩、四肢无力,就在她摇摇欲坠之际,一只手给了她支撑般的存在。
“姑娘,你还好吧?”
轻轻的语气却透露出无比的担心,清瘦青年扶着她的肩膀,忧心地看着她。她太虚弱了,只是从车蓬内爬出来,就好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甚至还娇喘吁吁。
李芫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他,用力稳了稳心神,敛眉低声道:“先去看看伤者吧。”
青年微怔。
她要做什么,不会是想为大哥诊治疗伤吧?开什么玩笑,且先不说她会不会医术,就凭她现在自身的情况恐怕也不比大哥好到哪里去吧?!
“姑娘,你只要替在下看着马匹和大哥就好,至于……”
“不要再多说了!”
李芫还没等他说完就急急地打断了他,眼瞳直直望着不远处的一棵柏树下,应该就是那个人吧,“现在救人要紧,你先扶我过去。”没有办法,她现在浑身无力,只好麻烦他了。
青年惊住,扶着她肩膀的手微微一僵。她真的是要打算救治大哥?可是她通晓医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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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主题: 回复: 《佳医似佳人》第二章   《佳医似佳人》第二章 Empty周四 二月 05, 2009 3:23 pm

清晨的阳光折射进李芫的眼眸里,淡淡的竟恍若发出晶莹剔透的光芒。春风拂过,林间叶片上的露珠扑簌簌地滚落下来,闪耀的水滴仿佛银光般璀璨在她身体周围,使她显得更加清丽脱俗。
李芫还在等着身边人的配合,可是却不见丝毫反应,渐渐地,她不禁皱起眉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怎么反应还这么慢,难道他不知道性命悠关的道理吗?柏树下的那个人一看就是伤势不轻,不然是不可能造成昏迷的。再从他的姿态上看,则更有可能是脑部和内脏部都并伴有多发伤。如果不及早救治的话,及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你在干什么?还不快扶我过去!”
李芫有些愠怒,回头责厉地瞪了他一眼。要不是她现在全身无力、四肢酸软,她早就飞过去了,哪还有在这儿发呆的空闲。
青年被惊醒,几乎是脑中一片空白的状态下,他竟真的搀扶着她向树下走去。

古道旁的柏树下。
那名驾车的壮青年还在昏迷着。他趴卧在土地上,身体微微蜷缩,束发的巾帻早已脱落,头发有些凌乱,面色苍白,神露痛容,薄薄的冷汗浸湿了襟领。
李芫瞧着他,一阵恍惚。
原来就是早先那个对他凶神恶煞的青年男子啊,没有再细想什么,直觉告诉她,他的情况很不好。
蹲下身,李芫边测量他的脉搏边询问身后的青年:“他是如何受的伤?”
青年呆呆地望着她:“是被马车抛飞出去的。”
“那就是高空坠落了?”
虽然青年对李芫的问话感到有些陌生,但还是能听懂其意的。
“是从高处跌落下来。” 他回答道,然后又指了指面前的柏树,“不过大哥好像又撞到了树上。”
听着青年的叙述,李芫轻轻地点了点头。
大致的过程她已经知晓了,多半就是马车驾得太快,酿成了车祸。想着,她又狠狠地瞪了两眼趴在地上的壮青年。怪不得她浑身犹如散架,原来正是他的杰作。看来超速驾驶是个历史遗留问题啊。

树荫下的柏树旁。
时间在她的检查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终于,李芫已经基本上对壮青年的神志、面色、呼吸、脉搏、瞳孔、体位、出血程度、伤口大小、皮下淤血青紫状况等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接着,她为了全面了解、避免漏诊,决定褪去壮青年的衣物以便进一步检查是否还有致命伤。
可就在这时——

“你要做什么?!”
身后的清瘦青年见李芫要去解大哥的衣带时,恍若那个痴呆的梦境骤然惊醒了,他突然一个箭步窜上来,牢牢抓住了她的手。
她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我……在帮他检查啊……”
青年不敢置信地瞪着她:“那……那你也不能脱男人的衣服啊?!”难道她都不懂男女有别吗?
李芫从地上起来,好笑地看着他:“不脱衣服我怎么检查啊。我原来还一直以为汉朝是很开放的呢,原来也讲究男女授受不亲这一套啊。”
“嗯?”
青年没听太明白。什么叫“原来一直以为”?
李芫没有理会他的诧异,只是拍了拍手上的土,然后侧过头,轻声对他说:“在一个医者看来,当他面临危及病人性命的时候,男女之分就已经不重要了,他面对的只是一个脆弱的生命,一个等着他去解救的生命。”
她望着他,眼神中没有半点恍惚,就像河边流淌的小溪,澄净而清透。

青年再一次震慑住!
他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说法。如果她是对的,那为什么大夫给女子,尤其是给富贵人家的女子看病时,都要浮绢诊脉,甚者是要隔幔诊治;可如果她是错的,那为什么他又觉得这种新奇的想法很有道理呢?
就在青年还在恍神地沉思中,李芫已经褪去壮青年的上身衣物,露出了宽厚的胸膛,仔细地检查着。
似乎觉察到眼前有一片白色,青年蓦然回神,还是本能的想要阻拦,却被李芫严厉地呵斥声震了回去。
“你想要他死吗?!”
“我……”
青年的手顿在空中,怔怔地望着她。
他当然不要大哥死,可是眼前的这位姑娘真的能救治大哥吗?其实,他是应该早早地就去城里请大夫的,而不是任由一个姑娘来胡乱医治。
虽然她的行事做派有异于其他常人,但要论医术恐怕还是远远不及城里那些年过半百的老大夫吧,毕竟行医多年的经验是不会有假的。
可是,这个姑娘说的话和从她眼眸中直射出来的光芒又无疑使他折服。他该怎么做?是继续任由姑娘放手去治,可是万一她医术不精,耽搁了大哥那该如何是好;还是他应该现在马上制止她的诊治,而后快马加鞭地赶进城中去请老成的大夫,可如果万一他没有及时赶回,大哥就因不治而亡,那岂不是更糟!
到底该如何做才是上策呢?
青年还在焦急地思虑着。

清晨的柏树下。
李芫却早已把衣服重新给壮青年盖好了,然后她抬起头,审视着一旁的他,半晌,低声问道:“你不相信我吗?”
青年惊诧地猛然抬起头。
要说他相信她那是不可能的,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来自哪里,又何谈相信与否?不是他小看女子,在他熟识的人中也是有女子行医的,且医术也相当出色,但是她们与她的诊治手法完全不同。
所以,他从心底里不信任她。刚一开始他只是被她异于他人的气势和言语给震住了,一时间没能思考便就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了,后来他又是被她不同于一般大夫的诊治手法给迷惑了。现在细细想来,他怎么会真的去相信一个年方看似还不到二十的年轻女子呢,真是荒唐得很啊。

李芫深深地凝视着他,终于,她轻叹了口气,然后——

“头颅部,头皮有轻度挫伤,头皮下有轻微血肿,可能还会有轻度的脑震荡。腹部没有明显的创伤,但上肢锁骨处已经骨折。其它身体部位没有明显创伤,只是一些擦伤而已。至于昏迷的原因,则很有可能就是头颅部的伤势所致。”

清晨,阳光格外的清透,鸟儿欢快地在林间迂回。清风吹拂,树叶微颤,晶莹般的露水闪耀地折射出璀璨的光芒。阳光璀璨着,露珠璀璨着,树叶斑驳着,高耸入天的柏树也在清风中发出了沙沙地轻响。
柏树下,就在那一片明亮的耀眼中。
迎着阳光,李芫轻轻地一字一句地陈述着伤者的病情。没有一丝多余,亦没有一丝不足,恰到好处直击重点。
站在一旁的青年怔愣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你大哥的伤势。”
她仰起头,灼然地看向他。
青年僵硬住!
他错愕地望住她。虽然不能完全听懂她刚才的话,但是她的眼神却在告诉他,她已经完全掌握了大哥的伤势。
天啊!世间真有这样的奇女子吗?不用细细诊脉,不用多方推敲,就能在短时间内准确无误地断出病症?!
他彻底地被惊骇住了!
李芫见他没有说话还以为是自己仍旧没有被信任,便独自扶着柏树的树干,一下一下艰难地站起身。
“如果没有把握,我是绝对不会延误你去请大夫的,更何况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就算不能医治好你的大哥,我也会在请来大夫之前尽量替你争取时间,做好最基本的急救护理。”
她的目光真诚,语气中肯,青年心下不由得一阵惭愧。
“姑娘……”
“我没有怪你,你怀疑我的医术是很正常的,我能理解。”
她灿烂地笑了笑。谁能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女子呢?尚不论这是在两千多年前的古代,就是换作二十一世纪的现代,恐怕也是司空见惯吧,又有什么好责怪的呢。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林间的清新空气,逝去眼中的疲惫:“如果你同意,我会尽量治好你的大哥;如果你仍然不相信我,当然也可以去请别的大夫。”
虽然医疗设备很是有限,但幸好这人伤的也不是太严重,基本上她还是可以应付的。
青年一听连忙说:“我相信!”
李芫微笑,就知道她的医术一定会让人臣服的,随即她便展了展腰身,振作了一下精神,再次投入到“战斗”中去了。

这次,身后的青年再也没有了怀疑,他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
他知道,她一定可以治好大哥,虽然他并不能完全理解她的话,也并知道她到底是不是一个真正的医者,但是他愿意相信她。这是个奇女子,从第一眼看到她时他就这样认定了,而现在他更加认定了这个想法。她是上天派给他的奇女子,一个胜似仙子的奇女子。
所以,等大哥醒来后,他一定要对大哥说,他不要把她卖到妓馆,他要留下她,留在他的身边,他会守护着她,守护着这个让他既钦佩又新奇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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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医似佳人》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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